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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中
李云儿淋雨后洗热水澡象小狗一样蜷在被子里抖,忘记吃晚餐,这是糟糕透了,失恋的人们总是不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谈下一次恋爱。遇见缠绵,煎熬分离,仍然是期待前方那个人是你。
江希凡在酝酿,他小心的安慰白洁,问江鼎盛公司今年的利润,装作漫不经心,不提起李云儿一个字。在入睡前,双手枕在脑后,回忆李云儿的点滴。
打喷嚏,江希凡以为是李云儿在想他。网线断了,电话断了,手机没收了,现在去见她,等于害死她。杀了他们?我和江希文一样软弱只是我还活着,
你们都在干什么,李云儿吃饭了吗,哥哥你那边黑不黑冷不冷,死就是生,生就是死,见是不见,不见是见。
夜晚,江希凡枕畔的那滴眼泪湿润天空,雨下得大却飘不进来,把窗户打开,觉得寂寞的时候,连时常梦见的女鬼也不见来访,想你的心,就是癌细胞,遍布全身,痛不欲生。雨点进来,他却不知道她白天进来,倘若知道了,会如何。知道,又能如何。哦,那些雨,我需要你们。
费青龙的记忆里那段空白,强迫自己丢掉的空白,象拼图一样渐渐清晰。想起方芬芬和爱她的男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费青龙既觉得遗憾又幸福,想见见,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她会不会长胖了,会不会受气,哼,如果谁欺负她,我杀了他们。
江鼎盛睁开眼睛对白洁道,“你又失眠了?”
“嗯,李云儿今天来找希凡了。”白洁翻了翻身,背对着江鼎盛。
“她不该来的。”江鼎盛从后面抱着白洁,“失眠对你身体不好。”
“杀了吧。”白洁一动不动。
夜深了,爱的,不爱的,都睡吧,明天,又是新一天,湿滑的地板,有晒干的一天,那些青苔,被人践踏,无人记得,我们的脚印,就这样轻易的粉碎,一切充满犯罪的快感,占有的绝望,错过的无望,麻木的人,一定是受过很多伤才变得麻木,杀人的音乐,黑色星期天,唱响在悲伤的天空,我的眼泪,终于无人能懂。
三天,可以发生三次一夜情,三天,可以死很多人,三天,对于彼此思念的人犹如三年。感冒重了的江希凡,躺在床上昏沉,在医院的头天,白洁对医生道,他睡觉不关窗户,结果下雨了,还好没有感染肺炎,否则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三天,白洁几乎寸步不离。
医生戴着眼镜,温和年轻,身上散发淡淡药水味,用碰过无数尸体的手轻轻拍着白洁的背,“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到外面等候,我现在要帮他做全身检查后决定是否如期出院。”
白洁抬头,那耀眼的白发已经染黑,六千八一支的羊胎素打了一针也顺便漂红了乳晕,效果不错皱纹平淡樱桃小咪咪头,又年轻了好几岁,总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仍然变成善意和蔼的老熟女。对医生微笑,“让你费心了。”
医生长的象江希文,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女性给自己喂奶。
门一关,章锦才赶紧掏出一张机票和visa卡,走到江希凡面前,确认李云儿的地址后道,“非得明天晚上这么着急要走?法国最近天气也不是很好的。”
“你等下就送过去,告诉她,明天一定要去,什么都不要带。”江希凡的脸色苍白,眼神坚定,“让你费心了,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
章锦才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年暑假去蒙的卡罗赌场的事我也没敢忘记,就当先还一部分吧。”
如果不是要装病,江希凡真想好好捶他一拳,当时自己赢得盆满钵满准备乘兴而归,谁知道在门口见到章锦才蹲着哭,一问是同个学校的,学医,拿奖学金来赌,把学费都输光了,借钱给他翻本不说还倒赢了好几千法郎,又请他住酒店。属于不赌不相识类。
打开门,章锦才恢复常态,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紧紧捏着飞机票,对门外等候的白洁道,“可以出院了,一切正常,注意营养。”
李云儿开门,一个男人,给自己带来了希望,也不多说,只是充满了喜悦,远走高飞,对于每对即将被拆散的恋人来说都是浪漫的字眼。章锦才并没给李云儿打兴奋剂,但李云儿一扫疲惫,打开冰箱将食物一扫而光,哼着歌开始收拾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好吧,那件墨绿色底子金色小龙的外套要带的,去法国,那些外国人会喜欢的晕过去。那爸爸妈妈和扎西怎么办,算了,到了那边再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旅游。又去银行取了结婚基金--自己偷偷存的,路过商场打折又顺便买了几件漂亮内衣和鞋子,还有包包以及头饰,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对于女人来说,这就叫“什么也不用带。”
葬礼的早晨,全家黑衣,江希凡三天瘦三斤,昨天晚上睡得出奇的安稳,他怕顾鸿把钱花了却看不见字,有的人,眼里是只看见钱。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章锦才的地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为了美好将来,故意感冒又何妨。今天晚上,和自己的女人私奔,江希凡突然觉得兴奋起来。
(69)下
江希文墓地考究,生在富贵家,死葬荣华冢,注定一生富贵。
刘思远早晨起来早,阿冬在床底下睡觉,垫着天蓝色沙发垫子,抱着一根骨头当枕头,头歪歪的,越来越象人了。
费青龙合着嘴巴也在睡,得到这个杀人工具,又听话又不说话,处久了,觉得他人不错,至少懂得感恩。
这一家,真是其乐融融,吉祥三宝。
我是最好的巫师?刘思远开车去墓地,我当然是最好的,被我杀的人变成鬼都不敢来找我报仇,因为我没有感情,不付出,就不期待得到。这样活着,何等轻松,不要你关心,我就不要关心你,我不关心你,你就伤不到我的心。
费青龙醒来的时候以为是下午,谁知是上午十点,过了这么久,人们早淡忘了这个杀人犯,大家都只关心活着的人--甚至,活着的人也不关心,只关心自己,脸上一颗痘,鸡鸡排尿不畅,这个月那个怎么还没来,双薪发不发,头发总是分叉,情人节谁送我玫瑰花,凡是于自己有关的,都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和自己无关但自己喜欢的,喜欢的是因为联想到自己,自己或温暖或不堪的过去,愉快或茫然现在,惶惶然或欣欣然的未来。
桌上有纸条和照片,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是谁。
李云儿的照片是红色的头发,很久以前的李云儿,牙齿整齐露着八颗,头略有些歪,是夏天照的,在阳光下的皮肤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也要死吗?费青龙喝了一口水,却舍不得吞下去,想了想,还是喝下了。喝完水就要出发了,出发前阿冬牵着他的衣角,“饿。”
刘思远下车,人群显得安静,江希文躺在灵柩中,是两百年的金丝楠木做成的灵柩。顾名思意,木头中有金丝,刘思远在心里一惊,这灵柩是少有的珍贵,古代皇帝就用这种材料,最好的能放数百年不腐烂。下雨天,下葬天,天不下葬人下葬。
江鼎盛和白洁点头表示欢迎他到来。江鼎盛咳了一声,刘思远提着箱子点头。
刘思远算了算时辰,对江鼎盛道,“现在先抬下去,你们在外面等,两个小时后下来。”
墓地的阶梯两边,灯笼里是灯泡,灯光并不昏暗,往下走,一片空地,泥土挖开,瓷砖撬在一边,风水先生是请好的,也是一流的风水先生。钱,能给我们带来很多方便,活的精彩,死的风光,八个字可以形容江希文的一生。
对八个抬灵柩的壮年男人道,打开。
其实讲究的,要童男抬,但又有力气又是童男的男人,比处女还稀少。于是找壮年代替了,新时代,新办法,因为没有办法。
“打开,你们出去吧。”刘思远冷冷道,声音有些回音,那些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不停的在响。
江希文的身体僵硬,从冷库里拿出来,象冻僵的猪肉,头发是头发,脸是脸,似笑非笑。旁边是他的随身用品,刘思远眼睛放光芒,他看见一个日记本。
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好东西,怨气十足,来不及翻看,左右环顾,无人无鬼,藏在怀里,拿去烧成灰,给那些胆小怯弱的顾客喝下去,面目全非,杀人的勇气都有。
坐在地上盘腿,念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随身带的箱子,取出透明瓶,洒古怪气味的药水,药水是绿色,均匀的洒着,念咒,南摩阿?浂嗥乓供o哆托伽多夜﹐哆地夜托﹐阿?浝计排?都是投胎转世的经文,刘思远从小就背这些,靠这个吃饭的,总有些本事。
需要等下午六时才正式入葬,刘思远坐上江鼎盛的车,和宾客一起用餐,吃的不多,赚的多。
最后一次见到江希文,就是此时了,江希凡忍住眼泪。
白洁决定下次把咖啡收好,放在孩子拿不到的地方,要喝就给他拿一点。
江鼎盛没有内疚,只要白洁高兴就好,一切都正常了,入土为安后,一切都会正常,他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白洁会爱他多过孩子的,年轻时候让她一人孤独的日子现在已经给她足够的补偿,代价甚至是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神仙管不着恶魔。
李云儿等天黑,天黑就可以出发,去机场,逃奔。午睡的时候听见自己尖叫。
天黑时,李云儿提着行李留恋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屋,阳台上的花草,以后没有人浇了,很可惜,昙花开的时候都是半夜,一次也没见到,有你温暖的怀抱,我没有半夜起来看昙花的必要,那些脆弱的一现,惊艳短暂,辉煌的凋残。
开门见到费青龙,带一个孩子,很小的孩子,笑起来尖锐的牙齿,阿冬的睫毛长,脸色红润,那是经常喝血的缘故。
“你,你不是那天......”李云儿感觉到杀气弥漫,往后退,“你来干什么?”
费青龙想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手里拿着刀走近,短的。对方要求是一刀结果。
“你,不要杀我,我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知道吗,你是方芬芬以前的男朋友吗,方芬芬死了你知道吗,江希文也死了,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妈妈爱他们你知道吗?”李云儿退到厨房门口,她知道里面有刀,比费青龙的刀要大。
费青龙啊啊的叫喊,他听到方芬芬三个字,瞳孔很大。
“我要逃跑了,逃跑,是的。”李云儿看见厨房的那把刀,“方芬芬很可怜,她是无辜的,你相信我,是希凡告诉我的,就是江希文的弟弟,他现在要带我走,你放了我,我们都是可怜的,都是任人摆布的。”
费青龙转身,他要去江家。
阿冬急了,扑上李云儿的身体,对准脸就是一顿啃,主人忘记喂它食物,从早上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它以为费青龙转身是让它上,以前带它出来杀人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李云儿的左眼一阵剧痛,费青龙扯开阿冬,已经来不及,李云儿的脸啃得稀烂,阿冬被打晕的时候,费青龙已经不忍心去看李云儿,半只眼睁着,另一只象个烂的桃子,眼珠子不见了,耳朵全无,连着皮的几块小碎肉悬挂晃荡。
李云儿在尖叫,每尖叫一声,嘴巴的血洞咕咕往外冒鲜血,费青龙抓起阿冬一抱赶紧逃了。
江希凡只在机场等到了两个人,白洁和江鼎盛。
(七十)上
刘思远回家,看见费青龙一脸悲痛,问道,“办了?”
费青龙点头,头上的雨水没有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冬的眼睛咕噜咕噜的左看右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方芬芬三个字。
刘思远坐下,拍拍他的肩,“咱们换着,彼此都不会心软。”
他是知道他们故事的,这一次,他问了杀人的理由,以前是不问的,因为有李云儿,所以要问。他下不了手,问了还是下不了手。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一点,我们被神仙捉弄,彼此错过,我到你想我的地方去,你来我想你的地方来。江希凡在机场哀嚎,疯子似的挥舞着拳头,“让我再见她一次,最后一次,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求你们。”
钥匙打开门,除了地毯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行李箱孤独的在门角,江希凡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去哪里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你这个傻瓜,傻瓜......
“走吧孩子,咱们回家。”白洁蹲下来,揽他入怀,任他的身体颤抖哭泣。
这个下雨的夜晚,腐败的空气,李云儿用一只眼睛看路,包脸用的毛巾渗着血变得很沉,这已是拒载的第九辆出租车,李云儿走累了,蹲在地上抽泣,双手沾着自己的血,脸上痛,还有奇异的痒,钻着心,用手去抓,把连着皮的肉一块块生生的扯下来,痒止住了,却更痛。大部分凌晨的出租车不敢载受伤的人,当然也有例外,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例外。
李西闽在后视镜上看着李云儿的脸,开了二十六年的车,什么人啊鬼啊都见过,也不怕,只是问道,“去哪家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我要死了。我心里知道。”李云儿突然觉得痛变成阵痛,不痛的时候可以勉强说话,“来不及了,师傅你送我去......”
去哪里?李西闽看她那一脸的血,无奈的摇头,现在的女人啊,动不动就和男人打架。
李云儿想去见父母,回自己的家,说出来的却是江希凡家里的地址。
这一个小时,李西闽听到车后这个女人说了三十次“师傅请你快一些,我快撑不住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云儿不肯下车,只是哀求着往前开。
见,见,死了都要见,见了都死了,还见个死。
下车,李云儿血从脖子流到口袋,掏出一张血钞票,“您在这里等一小会,我等下....还要回来的。”
李西闽接了,血有点粘,温度适中。别死在我车里就好。
快到门口,李云儿往路口一望,五只黑色的狗朝自己走来,都是残缺的动物,瘸腿的一只,瞎眼的一只,耳朵只有一半的一只,背部生疮的一只,尾巴切掉的一只,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世间的狗,饿的时候为了骨头奔波,发情时为了异性撕咬,高兴是为了有人宠爱重视我们,安慰是因为痛的时候仰望你的眼神。那五只狗看了看李云儿一眼,嗷嗷乱叫逃去。
门口保安鼻毛并没有剪因为保安队长高胖被炒鱿鱼了。他胆子小,李云儿猛得把遮脸的毛巾放下来,不用任何表情动作,他倒下,他以为是噩梦,如果不是噩梦,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血是满脸满身,脸色却是青中泛紫,只有一只眼睛的李云儿很像封神榜里飘来飘去的姜皇后。雨仍然在下,李云儿的头肿的很大,站的地方是淡淡的红血水,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烟消云散,被时间冲刷,你即便记得,我却无处寻觅。
李云儿爬上阳台,是的,他在,隔着玻璃窗,看见我的爱,抱着枕头,竖着抱枕头,他以为那枕头是我吗?哦,我亲爱的让我心碎的漂亮家伙。
江希凡睡前吃章锦才开的安眠药,睡过去能解脱,迷糊中,那女鬼又在爬阳台,风一吹她黑色长发,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她一贴窗户,窗户一道血痕,她一抓玻璃门,眼泪飞奔。
开了,江希凡记得她的气味,哪怕面目全非。
“云儿?”江希凡紧紧拥血淋淋的丑女入怀。
李云儿没有了耳朵,但依旧可以辨别声音,这一句,叫得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我们见面,我总是忍不住要见,见了又哭,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是红色,斑斑点点,弄脏了回忆,看不到未来。
我只想抱着你睡一会,我走了好远,好远,我好辛苦。李云儿喃喃的说话。
江希凡抚摸她的头发,湿漉漉,下巴碰着她的头顶,象从前那样。
“想听你说爱我。”李云儿没有嘴唇,但还有心。
“我爱你。”江希凡轻声温柔。
“我,也爱你。”李云儿说的时候用了力,吐了一团血。轻轻推开半梦半醒的江希凡,从阳台退下,我不能死在你怀里让你伤心一辈子。我要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偷偷的消失,消失,消失.......
李西闽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现在去哪?”
“烧烤湖。”李云儿气若游丝。
车开走,李西闽看着她湖边的背影叹息一下,这倒是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李云儿绑上石头往湖心一跃的声音不亚于天使坠落凡间的绝响,下沉,我属于你的身体,坠落,我无助的灵魂,再见,我最爱的爱人,永别,世间的纷争,记住,我美丽的容颜,忘记,我悲伤的哭泣。我优雅的在肮脏的湖水中缓缓转身,浮浮沉沉,静静躺在湖底。你给我最快乐的,然而,最快乐的将我毁灭。
早晨起来,江希凡的床单,人形的暗红,枕头上的那滩血,是你对我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她一定是自己去巴黎了,她不要我了。江希凡在吃饭的时候反复的说这句话,说话的腔调、嗓音、频率,和白洁如出一辙,毕竟,是妈妈生的孩子,总是相似的。
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
(七十)中
现在好了,一切安静,江希文死,方芬芬死,李云儿不再来,江希凡安分。我恨,我恨,我恨,我活着,我卑鄙可耻低贱的活着,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白天去公司打理大事小事学习经商,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陪妈妈睡觉,斗争,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屈服,何必要斗争,如果爱上你会伤了你的心,我宁愿不要遇见你。呼吸着,就如死了,身体,不过是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你不在,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不痛,江希凡喝着白洁亲自泡的情浓味更浓的咖啡自言自语,头发在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剪,再也没有人会用口香糖揉乱它们,所以疯长,到肩膀了。
江希文,我错怪你了。江希凡又喝了一口说道。夏天,怎么过的那么快,还没来得及看李云儿穿裙子呢。夏天,李云儿穿裙子很好看,裙子里面是诱人的双腿。是啊,诱人的,江希凡吞了吞口水,上楼。李云儿在等着我吧,穿着裙子。
白洁得意的微笑着,得到了,就是好的,在床上的,是最实际的。我疯了,所以我快乐。
江希凡狠狠的运动,仿佛在和谁赌气,这次连她的裙子都没脱,这三个月,进行的永远是一个姿势。第一次和李云儿就是这样的姿势,动物的,原始的,舒服到极点的,除了这样,我能怎样,你喜欢,你拿去,你喜欢的东西你都拿去。
不是喜欢这样吗?江希凡闭着眼睛,一点也不像江希文那样斯文。
是的,很喜欢,很喜欢。白洁闻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气味,自己的身体和流着自己血液的男人身体混合的气味,白洁唇边与眼尾的皱纹因为满足的笑而显露无疑,
江希凡慑人的霸气与深沉,恶意地挑衅着她。 这次,没来由的让白洁慌乱起来。喜不自胜的配合,江希凡不再说话,好安静啊,只有劈劈啪啪的声音,美妙绝伦的声音,是我们的生活吗,生活才是真正的强奸者不是吗,看,我们这些软弱的、勇敢的、疯狂的、冷静的人,都在屈服着,无奈着,我们妥协,退让,放弃,分离,我们也曾努力,但最后还是分离,人人被迫和过去做爱。白洁得到了安慰和满足以及乱伦的快意, 江希凡获得心理的锐利的痛,残破的回忆,回忆里没有你。
撕碎了她的裙子,江希凡的头发乱了。
白洁尖叫着,有些感觉真让人尖叫。
在尖叫中结束,江希凡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红红的弟弟,弟弟磨破皮,到处,都是弟弟们的遗体。躺在地毯上,那是纯羊毛地毯啊,柔软的,象李云儿的体毛的纯羊毛地毯啊,睡了,昏沉中睡了,我这样过完夏天,秋天,你竟然也不来。
秋天,烧烤的黄金季节,却没有任何人来烧烤湖光顾,荒废了,死水一潭,水葫芦出奇的肥壮,紫色的花邪恶美丽。荒芜只因夏天的某个午夜,湖底的鱼儿全都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早晨天晴朗,太阳晒鱼干,臭味传远方,打捞打捞,什么也没有。
两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李爱书报警,无果,打电话给江希凡,无人接听,只有打电话给刘思远,想问他,是不是当年的预言真的要实现?
费青龙在翻那本日记,在刘思远烧毁之前。看到最后一页,合上。日记没有写完,最后一页是单独写的,记的是费青龙喜欢吃的菜。
“看完了吗?”刘思远看着他,知道他是舍不得。如果有一丝舍不得,费青龙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杀手,如果有感情,作不了杀手,安云和阿一就是好的榜样。
费青龙茫然的将日记本递过去,象与自己无关。刘思远冷笑。
我们的爱,就这样成了灰烬,我却不能夺回。
电话响,刘思远穿上外套,是要去一趟的,无论是解释还是掩饰,逃不掉的,天涯海角逃不掉。
刘思远捏了捏阿冬的脸蛋,对费青龙道,“我出去一下,别忘了喂它吃晚餐。”
刘思远走后,阿冬莫名其妙的看费青龙在墙角蹲着哭,一边哭一边拿头撞墙壁,额头红了一大块。阿冬走过去,伸出手要帮费青龙擦眼泪,费青龙一拳伸过去,阿冬的鼻子歪到一边,赶紧缩到床低下呜咽,一边趴着一边偷偷看费青龙。
你为什么要哭,你什么东西不见了吗,还是没有吃饱?
我恨这悲凉的秋天。
(七十)下
李爱书开门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刘思远的背后,跟着一个影子,含着眼泪的姜红袖,也看见了。
“坐吧,喝茶。”姜红袖眼睛凹陷下去很深。
刘思远平静的叙述整个事情经过,两个人在听,而关在笼子里的扎西已经躁动不安,它瘦得皮包骨,除了喝水,喂任何东西都是徒劳,那些大块的新鲜的人大腿肉上爬满了苍蝇,没人关心。
李云儿站在三个人的中间。脸是烂的,露出白骨,头发和水草纠缠。她已不说话,不撒娇,甚至不哭泣。
“当初我就告诉你们,云儿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刘思远喝了一口茶,
姜红袖的嗓子是哑的,“她还有一年陪我们的时间,为什么要那么快。”
“因为他们。”刘思远跪在地上。
李爱书想拉李云儿坐在身边,就像从前一样,手伸过去,什么也没有,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扎西疯狂抓挠铁笼,爪子伸出去抓那把锁,冲不出来,眼睛血红,李云儿站在它眼前,它停止了咆哮,呜呜的乖乖躺在地上。姜红袖疯了似的打开锁,扎西扑向跪在地上的刘思远,咬穿了他的肩,刘思远的右手被撕扯下来,两口三口,衣服连着被吞下。血流一地,黑巫师的血,亲切珍贵。
李爱书抓扎西的头,姜红袖看着蹲在角落的李云儿,它只是个孤单的魂灵了,等会,连影子都要离开。
右手没了,不能自渎了,可以学杨过了,扎西也死了,李爱书亲手掐死了扎西,它没有任何反抗,眼里有眼泪,不知它要表达什么。
“我走了。”刘思远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我对不起你们,我会为云儿超度念经。”
姜红袖倒在李爱书怀里嚎啕大哭,“表哥,我们再也见不到云儿了吗。”
李云儿的影子越来越淡,淡在月光里,淡在爱她的人的回忆中。
李爱书当时一直担忧生下来的是怪胎,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姜红袖固执道,我们被那么多人反对,战胜那么多困难,我一定要生下来,哪怕是条虫。
李爱书看着她突出的肚子,安慰着,男孩象你,女的象我,我们的孩子,比天使还美丽!
那时候的屋子,下雨漏水,摇摇欲坠,风来我们拥抱,飘雪我也不哭泣,只因你在。青梅竹马,近亲联姻,我们的爱,正常的,才能得到世人的同情和祝福,如果是不正常的,被人唾弃嘲笑,般配不般配,数学老师说了算,他们最会算计,谁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幸福,会不会快乐,他们全部都能算出。
李云儿发高烧医院无救时,刘思远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只是摇头。李爱书的心要碎了,即使听到刘思远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五岁还是哀求,要救,要救。长大后的李云儿一直都很快乐,李爱书经常对她说,热爱生活,就当今天是最后一天,吃好吃的,不要想明天会不会有钱,穿漂亮的,不要担心别人的挑剔嫉妒的眼光,如果有喜欢的男人,尽管去表达你对他的爱,用你觉得高兴的方式去表达,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放弃。即使有一天你要离开,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李云儿就是这么做的,然而死了,比预计时间早了三百六十五天。
刘思远回家,阿冬舔着他冒血的伤口,是可口的饮料,费青龙拿出缸子里粘稠的一团的八仙草和大蓟,那难闻的气味让人想呕吐。涂抹在上面,刘思远昏沉过去。杀了他?杀了他?然而没有。现在的刘思远,眼角有一滴眼泪,原来,这样的人,也有眼泪,他为了什么流泪,别人流泪哀求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如此狠心。阿冬凑过去,拿小小嫩嫩的手指去擦那滴眼泪,抬头看了费青龙一眼,表示疑惑。
江希凡反复想反复想,她是死了,我还活着,假如她没有死,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那张幸运符,被透明胶纸粘好的她送给我的幸运符,是否已经过了期,放在枕头下,怎么依旧梦不到你的脸。神骗了我们,因为我是魔鬼么。
白洁释然,这样的生活,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简单,老公爱我,儿子孝顺,衣食无忧,这才是正常的秩序,自私的人,总是过的最快乐。
世间任何的快乐,都是那么短暂。
大 结 局
李爱书、姜红袖登门来访,白洁和江鼎盛有些错愕,隐约也觉得尴尬,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江希凡执意要去祭奠方芬芬,九月十九,菊花开得喜悦,整个城市是大墓地,被菊花装扮,落叶是悼念的标志。方芬芬的骨灰盒,安静的放着,没有人去看她。
本来是可以成为亲家,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仇人。本来是可以相爱到底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陌生人。
“你该还我们了。你毁了我最心爱的孩子。”姜红修看着这个女人。
“而你,把你自己的孩子也毁了。”李爱书看着这个男人。
李爱书在出发之前打针,然后给姜红袖打,一边问,痛不痛。
姜红袖道,不痛,没有我心痛。
甲氟膦酸异丙酯,白洁不认识,希特勒认识,麻原彰晃认识。从姜红袖手中的瓶子蔓延开来,烟雾缭绕,姜红袖并不心痛屋子里其他无辜的人,李云儿不无辜吗?人人都觉得自己无辜,现实的,是沙林气体吸进去后唇角流出的血。
白洁剧烈抽搐,两分钟,足够对江鼎盛说爱你。
说的时候,江鼎盛已经死了,没听到。他的肺比白洁更强壮,萎缩的更快,所有的肌肉收缩成一团。
死都没有拥抱在一起。为什么,谁叫你爱我胜过你自己。
农历九月十九,香火旺盛,我们亲爱的观音姐姐生日,菩萨菩萨,保佑我吧,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吧,菩萨菩萨,让我升官发财吧,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吧,让我考试及格吧.
让我有后代吧。刘思远跪在山顶祈祷,观音像很高。花了许多钱,就是为了可以更近的接近神---可神未必愿意让我们接近。天空是冷冷的淡紫色,浇铜仪式正在进行。善男信女虔诚跪地。阿冬也学着他的样子跪着,他今天穿着的衣服是小熊维尼童装,很多大人摸他的脑袋,他今天吃素,所以忍了。
费青龙的那句“我要杀人”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含含糊糊,刹那间,脸上那条大蜈蚣裂开,一张嘴就是一张脸,抱着刘思远一起跳,观音像半红半白,溅出来的铜水瞬间凝固,犹如我想你的情绪。
全世界,只有她在微笑。
江希凡到李爱书面前,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个你拿去。”李爱书在他离开之前递过一大瓶有标签有生产日期和产地的药丸。
“是什么?”
“淡忘回忆的药,你太辛苦了。”李爱书道。
这些药太珍贵,大部分只卖给在印尼海啸中生还的但亲人却去世的人,李爱书是研究者,有两瓶,一瓶送人,一瓶自已用。
总是听晚归的人说这里有女鬼在湖边画画,头发是红色的,像罗刹。荒芜的烧烤湖重建,江希凡卖了原来的房子,湖边修建了一所新房子,周围种满昙花,李云儿喜欢的,她总是后悔来不及看昙花开。
是云儿,我要陪她,她太孤独了,一个人。
药在吃,只记得开心的片断,那些离别的难堪与苦痛,在药的化学作用下变得轻又薄。
那是一个黄昏,江希凡午睡起来,外面下雨,刷刷的大声,冬天的雨让人厌倦,外面却是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盖过雨声,打开窗户透气。
就在窗户附近,女孩头发很长,杏黄色毛衣,木头扣子,没有撑伞,蓬乱,像个疯婆子,声音又粗又大,呼着大团的白气,“那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是的。”男人撑着蓝色雨伞,站得很远。雨水落入湖心,没有痕迹的消逝。
“那我们还在一起一个星期好吗?”女孩的声音低了一些,“就偷偷摸摸的一个星期,我死也甘心了。”
“不行,我不能欺骗我妈妈。”男人说话时没有表情。
“一天呢?”
“不行。”
“为什么?”
“我不能欺骗我妈妈。”
“好吧,那一年好了。”女孩的毛衣已经被雨淋湿透。牙齿哒哒哒哒的响。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别感冒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我们完了。”
“为什么?”女孩甩了甩鞋子上的雨水。好冷啊,该死的天气,真想抱着这个家伙去暖和的小饭店吃羊肉火锅,像一年前的今天。
“我不能欺骗我妈妈。我答应她和你分手的。”
“那你爱我吗?”女孩抬头,眼睛里进雨水了,“说完这个,你就可以走了。”
天空突然一阵炸雷,江希凡只看见那男人嘴巴动了动,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罢。
男人走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女孩蹲在湖边哭。脸埋在膝盖里。
江希凡心里一痛,关上窗户,世界一片安静,拿出药瓶,倒了倒,是空的,最后一颗已经吃完。
天空飘过一片云,缓缓的留恋的飘,江希凡抬头,哦,原来是一片乌云。
湖心的水葫芦枯萎,烂枝烂叶中,阿冬冒出小脑袋,看着那个哭泣的陌生人。
陌生人,要我帮你擦眼泪吗?
(全 文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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