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新西兰“认可雇主工签”变人口贩运黑幕
上篇我评论了RNZ关于中国劳工找记者被威胁事情，文章发表后不久，一些被“认可雇主工签”欺骗到新西兰的中国劳工找到我反映情况，描绘和揭露了惊人的人口贩运内幕。
“认可雇主工签”指的是新西兰政府刚出台的移民政策，意在下放签证审批权力和名额给雇主，让他们在海外招募劳工并自己审批工签，以求在不增加政府支出的情况下缓解新西兰劳工短缺问题。这些雇主的资质和能力要受到政府的认可，即为“认可雇主”，他们发的工作签证即为“认可雇主工签”。然而理想是很美好的，现实是很丑陋的，“认可雇主工签”这个好政策，愣是被一些无良雇主玩成了一桩桩人口贩运生意。
无良雇主首先画饼来吸引发展中国家的劳工（一般是自己祖国的同胞），让他们支付巨资来到新西兰，然而很快就被炒掉了鱿鱼，而这些劳工因签证问题和人生地不熟而难以在新西兰生存，被迫蜗居甚至上街乞讨。根据新西兰主流媒体1news的今日报道，有40个被骗印度劳工挤在在一栋3居室中，因饥饿而被迫上街乞讨并被警方发现。
（新西兰媒体广泛报道海外劳工因认可雇主工签而被欺骗和剥削的事情）
印度劳工在记者镜头前怒斥，当初雇主说好的是，他们来到新西兰就可以赚取高薪，还能把家人移到新西兰，还能让孩子免费上学等等，结果他们一到新西兰就失业，什么都没了。这和中国劳工们向我反映的遭遇如出一辙。他们向我反映，被骗劳工们正是为了这些美丽的许诺而支付了数万人民币的巨资给雇主，结果现在大多不仅无法赚钱养家，还要靠中国的家人打钱救济。
雇主们为什么不让劳工干活而是开除他们？
据一位来自“认可雇主”圈子的不愿透露姓名的爆料人所述，这些无良雇主往往会在三个月内找出各种理由开掉自己招来的海外劳工，以腾空政府给他们的劳工名额，他们才能招下一批劳工。优雅一点的无良雇主，会象征性让劳工干一两个月，然后编造一些政府难以拒绝的理由来开除劳工，比如“这个劳工干活时不愿遵守新西兰法律”等等。吃相难看的无良雇主则连装都不装，劳工一到新西兰就失业了。
爆料人称，很多失业劳工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雇主在雇佣他们之前其实就准备好开除他们了。在“认可雇主”圈中有一个术语叫“翻桌率”，就像开餐馆一样，在客人爆满的时候，每个客人走得越快，餐馆赚钱越多，对于无良雇主来说，如果他手中的劳工名额满了，就得快点开除劳工腾出名额，新劳工来的越快，他们开除旧劳工就越快。
10万人民币一个人头
我接触过数名被骗劳工，据他们反映，他们被无良雇主骗取的金额大约在10万到5万人民币之间不等。很可能，这些无良雇主已不是主要靠接活让劳工干活赚钱，而是在直接从劳工身上弄钱，从每个劳工身上可以赚数万人民币而几乎没什么成本。“当利润达到100%时，一些人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不会畏惧。”可以想象如果新西兰政府不出手治理，将会有多少雇主加入这个人口贩运行当，失业的海外劳工也将爆满新西兰街头。
无良雇主管杀，公益组织管埋
爆料人称，为了取信新西兰政府并获得认可，一些雇主企业向政府申请海外劳工名额时，还需要有资质和实力的公益组织推荐（referral）和背书。作为回报，雇主企业会把从劳工身上赚到的那几万块钱，分一两万给这个公益机构作为推荐费。由于雇主把招募劳工的正常政策变成了人口贩运的生意，使得这些给他们背书的公益组织也被卷入了这种“利益共同体”中。
这些公益组织对人口贩运生意是非常知情的，并且他们还清楚，如果不满的劳工越来越多，多到上街乞讨引起社会关注，他们的生意和名声也就都完蛋了。所以这些公益组织会努力帮那些不满的劳工做些善后工作，比如转签证或转雇主，并且保证他们不会饿到上街乞讨闹出大事。
如果无良雇主是“管杀不管埋”的白脸，这种公益组织就是在一旁收尸埋尸的红脸，由于这种公益组织跟自己推荐或担保的雇主存在利益关系，使得这种公益组织也显得并不那么单纯和善良了。
新西兰国家利益受损
根据我接触的几个被骗劳工以及他们的反映，这批中国劳工几乎全部是以“建筑工”名义获得的认可雇主工签，然而他们大多其实并没有建筑工经验，失业后也很难在新西兰找到建筑工岗位。也就是说这些无良雇主忙活了半天，赚得盆满钵满，拉来的海外劳工却根本不符合新西兰标准。新西兰建筑工短缺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社会麻烦却增加了很多。
我接触过的中国劳工A，他以建筑工名义入境新西兰，其实他是专业的卡车司机，目前只是在给一家华人公司当小车运输司机。这个案例其实已经还算不错了，至少卡车司机也是新西兰需要的人才，但他留下来的过程将很漫长和困难。
我接触过的中国劳工B，他来新西兰之前是汽修师傅，以建筑工名义入境新西兰，目前做清洁工。中国劳工C，他来新西兰之前是普通农民，建筑工签证入境，英语零基础（也就是连初中都没上），目前在干洗店当工人。中国劳工D，他来新西兰之前是水工，以建筑工名义入境，之前被转到华人旅店打工，后被开除失业，目前接受家人救济。
可以看出这些被无良雇主骗来的劳工，不仅不能填补新西兰的职业空缺，只能是争夺本地的底层工作，这显然有损新西兰国家利益。中国劳工则几乎只能在华社中争夺底层工作，然而这种底层工作，低于法定工资标准、无加班费、超时工作等现象十分普遍。这件事按照新西兰法律和新西兰人的视角看，无良雇主的行为客观导致了大量人口被贩运到新西兰并遭受劳动剥削，这已经完全符合“人口贩运”的定义。
人口贩运（Human trafficking）的定义是，贩运者将受害者进行人口交易，人口贩运可粗分为性剥削、劳动剥削、儿童买卖、器官买卖四种型态，其中又以性剥削及劳动剥削为大宗，许多人口贩运的受害者通常来自于贫穷或是工作机会少的国家。所以这种“生意”应当归类为劳动剥削型人口贩运。新西兰媒体在报道此事时也往往以“剥削”为主要用词。
（新的受害劳工不断出现，新西兰当地媒体纷纷报道，图为RNZ采访图片）
解决方案
新西兰政府已经着手调查此事，听说移民局也在开始扩招人手，“认可雇主工签”这个试行政策有可能会被废止。但我认为只要完善漏洞，“认可雇主工签”仍然可行。比如应该规定雇主在开除所谓“不合格”劳工时应该出钱善后；规定雇主招募劳工时合同中必须列出这些善后条款；或者像限制炒房那样对过于频繁开除劳工的雇主加冷却期，完善海外劳工投诉渠道和帮扶制度等等。
但是就目前情况看，媒体报道和政府介入暂时还没有对这种乱象起到遏制作用，爆料中国劳工表示，就在一周前还有劳工被开除的事情发生，政府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快点了。
（本文素材来自多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爆料人）
发表于 2023-8-20 15: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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