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个女生聊了很久,她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 毕竟我没有名气,也没有可观的报酬,我邀请多次,勉为其难,她开始松口,条件是隐去她的身份,她不想因此出名。
我说,我这个聚光灯没有那么大,你不要代入艺术人生字斟句酌。 你就放松聊天,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你就绷住,如果你只想提问,就换你采访我。
晚上回家你整理出一份对我的采访记录,我也没意见。
她说,行,你先问问看。
我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中文作为采访语言,我如释重负,为自己的英语水平捏了一把汗,我想她也暗自庆幸。
我说,老生常谈,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我假定你是在儿童阶段就“发现”的。
我说那两个字,放慢语速。
她说,就是喜欢裙子,喜欢芭比娃娃,没人扭转我,也没人试图矫正我,父母只说我是秀气内向,我就那样自由生长,无拘无束的,跟别人不一样也没什么。
我说,就像看白雪公主动画片,大家都在为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而担心,而有的孩子也会心疼那个后妈王后。
她说,也不一样。
没有去伤害别人,只是认知不同。
有点像色盲,我不说,你们也发现不了,我跟着人流过红绿灯就好了。
我问她,念书的时候会不方便吗?
她吮了吮咖啡,说道,我变得很会装,我说过,我不说你们谁也发现不了。
后来上班后我还会跟相亲的女生分账吃饭,扮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小男人。
我还能做引体向上。
我问,那些女生都被你糊弄了。
她说,没,我知道她们知道,不点破罢了。
所以后来还是不小心抑郁了。
装得太久,心里攒的都是负能量。
我说,这是你来纽西兰的原因之一吗,我知道有一些鸟的羽毛太闪亮,是天生不能被关在笼子里的。
她说,国内的舆论环境也在变得宽松起来,所以,倒也不是特别不好,但是,要等,会疼。
等,是要等大家的观念跟上,等就会无聊,无聊就会想跑。
疼就不必说了,多么老的人都是从孩子长起来的,都有成长的阵痛,人就不想痛那么久嘛。
我问道:
来了纽西兰,情况有变化吗?
我故意没说明是何种情况,她回答什么算什么吧。
她开始滔滔不绝:
我刚来的时候,住寄宿家庭。
房东太太是白人,寡居,靠租金过日子。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寄宿学生有五六个,我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
这倒不是因为我按期交房租。
我隔壁的姐姐,白天睡觉,晚上打工,如果她白天出门,那就是去语言班睡觉。
她对噪音管理非常苛刻,她睡觉的时候会专程醒来喊我停止制造噪音。
不过我挺理解她,我有段时间也睡不着觉,所以她睡觉,我就去楼下起居室深沉地坐着。
另一边的隔壁,是个巴西妹子,她口音很重,我基本听不懂她的英语,但她能听懂我的,所以我俩交流就是弱鸡口语对战强悍听力。
好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连比划带猜混着呗。
她要打两份工,供养在巴西的男朋友。
当然,我也可能是听错了,也许她是在养别的什么。
哦对房东太太,她规定我们每次洗澡不超过5分钟,据说超过5分钟,别人就没有热水了。
我有次超过了几秒钟,发现也没有怎么样。
她应该是没有在我们洗澡的时候用秒表计时,只是根据水声大概估算时间。
房东太太大概有三十几种补药,吃法各异,有早饭前咀嚼的,有饭后吞咽的,还有随餐服下的。
她相信这些神秘的植物提取物,能让她延年益寿。
人有信仰,真是很幸福的事情。
…
我的录音被进来的电话打断,电话结束后,程式没有重拾录音,所以采访记录事实上就此中断了。
我记得还是问出那个问题:你更希望我用哪个ta来指代你,是有s的(she)还是没有s的(he)?
对面幽幽回答:女字旁的吧,比较婀娜。
后面是根据记忆的补录。
她很愉快地八卦,还畅想未来,向往有加。
因为她雅思考了七炸,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能拿到新西兰的绿卡,能在这片神奇的中土世界,在万家灯火里,在人间真情里,重拾搁浅的人生。
没有人去在意她的不同,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同。
大家可以专心耕耘生活,肆意灌溉天性。
大写的人,得以在包容的天地间,自信地舒展开来。
-End-
你这么好看,关注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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