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奇遇

蒼楓雁

他包著大衣獨自走在街頭，冷冷的天下著冰寒的雨，不撐傘的他讓雨隨意的流落在他的髮梢上，緩慢的腳步突然停住在電線桿旁，那裡蹲著穿著不像這個冬季該有的短袖短褲的小男孩。

「你很冷嗎？」少年平淡的問。
小男孩緩緩的抬起頭，整張臉凹了一個大窟窿，血露模糊，清晰可見腦部的構造。

「你待得夠久，受得痛苦夠多了寥察寨寠，墊墓墈墆可以走了。」少年緩緩伸出手摸摸他的頭，頓時手中出現微光，慢慢的包圍小男孩，沒一會小男孩的臉出現生前的原貌，他對著少年笑笑，身影慢慢透明發光，消失在電線桿。

少年嘆了一口氣，繼續走在這冷冷的街。

沒幾步路，上面掉下一個紅衣女人，頭下腳上碰的一聲摔在地面上，頓時腦破了兩半，四肢斷的斷、折的折，身軀的內臟翻滾了出來，女人的眼珠子滾阿滾的到了少年腳邊。

「妳的生前意志太過堅決了，不然妳早走了。」少年淡淡的看著這個女人。

紅衣女人緩慢的爬起，身軀漸漸完好，恢復成生前該有的模樣，要上樓重新跳樓之際，她幽怨的看著少年問：「我還要多久？」

「我負責讓你們接受自己的死亡，好好面對來提早離開這個世界，可是你的怨念太深，我無法幫助妳。」少年無可奈何。

「我真的錯了、錯了。我不想要這樣下去，我好痛苦。」紅衣女人走入公寓裡頭，沒一會的時間她又從樓頂上摔了下來。

「直到妳拋下生前拋棄妳男人的怨恨吧。」少年冷冷的看著她摔在地面，緩緩繞過她繼續走。

「不、不可能的，我沒辦法原諒，我沒辦法原諒，沒辦法原諒。」紅衣女人緩緩的在從地面上爬起，這時一輛跑車停駛在路旁，駕駛位上走下一名男子，細心的替自己女人開傘。

「剛剛聽見好大一聲碰耶？」躺在男人懷裡的女人露出驚恐的表情。

「是打雷，別怕，別怕。」男人細心的呵護自己的女人。

紅衣女人冷冷的瞪著那名男子，繼續開始她的跳樓。

少年離開這個街道轉了彎，一台大卡車朝他撞過來，不料卻穿過他的身影直直撞上旁邊未開門的店家鐵門。

「好痛、好痛阿。救救我，救救我。」開大卡車的司機痛苦的夾在駕駛位子上，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的左邊都壓扁了，只剩下右半邊的頭顱哀號著。

「你已經死了，大叔。」少年嘆氣的看著眼前這台近乎透明的卡車。

「可是我還是很痛啊！死了還是很痛啊！」

「因為你上禮拜剛死沒多久，雖然你意識死了，但你的身體還沒有辦法轉換過來，依舊感到痛。」

「我怎樣才能昇天。」司機痛苦的哀號。

「直到你覺得不痛的那一天。」少年搖搖頭歎息。

少年繼續他的路程，他瑟縮著身子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他在外頭拍打身上的雨水，才拿起鑰駛打開門進去。

「回來啦？」裡頭傳來女人沙啞的聲音。

「是阿，我回來了，老奶奶。」少年走過去，一名老年的女人躺在搖籃椅上，她望著眼前的鏡子，晃著自己的搖椅。

「外面很冷，怎麼老是跑出去？」老奶奶心疼的問。

「這種陰冷的雨天最常出現鬼魂，我在想試看看運氣能不能碰到她。」少年無奈的回答，他拿了毯子給老奶奶蓋。

「還在找尋你心愛的女人？」老奶奶摸摸少年的手，「都冰了，快去喝杯熱的暖身子。」

「不用了，這種天氣本來就容易四肢冰冷，我身體很健康呢。」少年拿了椅子坐在老奶奶旁邊，他從口袋裡拿出粉紅色的手帕。

老奶奶的眼睛瞇著直盯那條手帕。

「女友送的？很新呢。」老奶奶笑笑。

「是阿，情人節送我的。」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害羞。

「有女友的消息嗎？」老奶奶詢問。

少年先是搖搖頭，「任何的鬼我都看得到，唯獨我的她，一直都碰不到，一直、一直都碰不到。」少年微皺著眉頭。

「或許她還沒死呢。」老奶奶輕笑。

「不可能，那場車禍，我和她坐在一起，一場土石流滾了下來剛好砸中她的位置，只有我生還，從那次之後我變得看得見鬼魂，卻無法看見到她。」少年整個頭埋進手裡，痛苦的說著自己回憶。

「唉呀呀。」老奶奶心疼的摸著少年的頭。

「我找了她好久好久，我很怕的是，她無法接受自己的死亡，而到處逃竄，這樣我更找不到她。」

「也對，有些鬼魂總是會扭轉自己的記憶。」老奶奶溫和的說。

「老奶奶，謝謝妳收留我。」少年緩緩抬頭端詳老奶奶的臉龐。

「呵呵，你在我家門口待著躲雨，任何人看了都會收留你。」

「我到底能不能見到她……」少年緊握著粉紅色手帕。

「會、會，總有一天，你可以的。」老奶奶慈祥的笑著。

「嗯。」少年像個小貓般的伏趴在老奶奶的腿上，安靜的睡著。

老奶奶繼續搖自己的搖椅，她望著少年熟睡的側臉，摸摸他的頭髮溫和的笑笑，緩緩的抬眼望著眼前的鏡子，只有她一個身影映照在鏡子裡頭，而她的手是浮在半空中，彷彿在摸無形的東西。

老奶奶緩緩閉上雙眼，眼角露出淚水，腦海裡回到她五十年前出車禍的那一天，她和心愛的人出遊遇到了土石流，心愛的男人味了保護她，推開她，而大石頭不偏不倚的砸中男人的位置也當場砸死了他，存活者只有她而已，從此之後她過了一個人孤單的生活。

直到年老時，她遇到心愛的人，但卻無法相認，只能靜靜的等待又等待。

「有些鬼魂總是會扭轉自己的記憶，如果你承認了自己的死亡，或許我還無法碰見你。」老奶奶的欣慰的摸摸少年的頭髮。

老奶奶盯著那條手帕臉上推起笑容緩緩的嘆氣，「親愛的，你知道嗎，我在門口遇到你剛好是情人節……冥冥之中或許注定了，只是我卻無法與你……」

在鏡子中，老奶奶的身影獨自搖椅，身旁有個空的椅子，悽涼得令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