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天维网社区

 找回密码
登录  注册
搜索
热搜: 移民 留学
查看: 405|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其他] 谜踪之国 本物天下霸唱(转载) [复制链接]

Rank: 9Rank: 9Rank: 9

升级  27.3%

UID
158026
热情
331
人气
1169
主题
54
帖子
965
精华
0
积分
1273
阅读权限
20
注册时间
2008-10-2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9-5-1 12:51: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微信分享
谜踪之国

                                                                                          雾隐占婆 序章


    清末民初,是段改朝换代的动荡年月,纲常败坏,法纪弛废,绿林盗贼多如牛毛。仅在京津两地,就先后出现过四个比较有名的飞贼剧盗,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案子,为祸不小。

    但无论什么大事小情,只要在民间流传开来,就免不了会被改头换面、添油加醋,关于这四个贼人的传说也是如此,他们成为了当时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里纷纷谈论的热门话题,更从中衍生出许多评书、唱曲、戏文,加之各种小报上连篇累牍的不断报道,几乎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可实际上,这四贼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富有神秘色彩,但是能有如此作为,总有些出众之处,也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可比的。

    四贼之首,也就是最早成名之人,还要属康小八。这位康八爷其实算不上飞贼,此人家中极穷,本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居住在京东康家营一带,因为机缘巧合,被他从英国公使身边偷了柄转轮洋枪在手,从此狂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到处杀人劫财。

    康小八心黑手狠,看谁不顺眼就对谁开枪,身上不知背了几十条人命。单说有一回康小八去剃头,剃着半截他问剃头匠:“听说过康八爷吗?”剃头的顺口答道:“知道,那小子不是个东西。”康小八心中暗暗动怒,又问:“怎么不是个东西?你认识他?”剃头匠说:“不认识,听说他净胡来。”康小八说好:“好,今儿就让你认识认识。”说着话就掏出六响洋枪来,把那个剃头匠当场打死了。

    康小八杀人如麻,积案累累,但他胆小心邪,杀的人越多,就越是疑心有人要暗算报复他,黑夜里走路,听见后边有脚步声比他快,也不问来人是谁,立刻回头就是一枪。后来康八爷耍到头了,终于被五城练勇拿住,给剐在了菜市口了。

    民国时有不少好事之徒,为了哗众取宠、耸动视听,硬把康小八归入绿林盗贼之中,为他写了新戏,茶楼书场和三流传奇小说里也多有讲他的,想不到在戏文评书里,竟然将此人演义成了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都能和窦尔敦、赵四虎之类的绿林豪杰相提并论了。

    四贼中排在第二位的是宋锡朋,此人成名的时间,与康八爷大闹北京城的年代相去不远。不过宋锡朋并不是北京人氏,他祖居在天津卫南大寺附近,自幼跟个老回回习武,天生气力过人,能够单手举起百斤石锁,围着场子走上一圈,也照样面不改色,更有一身横练的硬功夫,刀砍一道白印,枪扎一个白点,人送绰号“石佛宋”,曾经在镖局子里做过几年镖师。后来山东闹义和团的时候,各路拳民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北上进京,石佛宋也凭着一身真功夫入伙做了大师兄。

    庚子年剿灭拳匪,义和团遭到残酷镇压,许多人都被官府捉去砍了,宋锡朋逃亡在外,做起了土匪草寇,他又聚集了一伙水贼,到天津劫夺盐道船舱里装运的官银。这种银子旧时称为“皇杠”,都是一百两一个的大元宝,十个装一鞘。宋锡朋精于用镖,百发百中,甩手镖底下打死了五名官军,一劫就劫了三十万两“皇杠”,自知惹下了弥天大罪,当即与同伙分掉赃银,潜逃到沧州隐踪逆迹。

    一年后,宋锡朋以为风声过去了,便暗中回天津寻亲,没想到刚一露面,就让“采访局”的人盯上了。这回他再想走可走不脱了,只好当街亮出家伙动起手来,终因寡不敌众,被缉盗捕快一涌而上按翻在地,来了个生擒活捉。

    这件大案惊动了朝庭上下,紫禁城里的慈禧太后正闲得难受,听说在天津鼓楼拿住了使镖的巨贼,于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条英雄好汉。李总管就命御前侍卫给宋锡朋戴上手拷脚镣押到殿前,请太后老佛爷一观。不过您想想,惹下重罪的囚徒落到这个地步,他还能精神得了吗?所以慈禧看后很是失望,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敢情就是这么一个人啊。”没过几天,宋锡朋便被断成“斩立决”,解到法场内枭首示众,人头在城门楼子上悬挂了整整两个月。

    四贼之三,是民国初年,在北平城里做案的燕子李三,据说李三爷幼年贫苦,曾遁入空门出家为僧,艺成后才还俗,平生以擅长轻功著称,可以施展“蹬萍渡水”等独门绝技,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不留踪迹,堪与江南神偷赵华阳齐名。他仅用一个晚上,就接连偷盗了八大商号,并在现场留下“燕子镖”为凭,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事实上燕子李三未必有此神通,不过他也的确有几分真本事,此贼惯能攀爬,蹿房越脊不在话下,作案时脚上要穿五六双袜子,为的是轻而不滑,落地悄无声息,而且他素有贼智,机巧过人,官府虽然围捕多次,却始终都没能将他擒获。

    但李三爷身上染有烟瘾,每天都要吸足了上等“芙蓉膏”才有精神,有一回也该着他倒霉,寻思着“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稳妥”,夜里就躲在侦缉队办案的房顶上歇着,后半晌烟瘾发作难熬,便用洋火点起了随身带的烟枪。

    结果不巧被街上巡逻的侦缉队发觉了,那侦缉队长看见一片漆黑的夜晚,房顶上忽然亮了一下,显得极不寻常,料定是有飞贼藏身,立刻在暗中布置人马,从四面八方围住房屋,来了个瓮中捉憋,燕子李三毕竟不是能飞的真燕子,只好束手就擒。

    天刚蒙蒙亮,侦缉队就将人犯押送至南城监狱,官府担心李三用“缩骨法”逃脱,就挑断了他双脚后根的两条大筋,又拿锁链串了琵琶骨,使他变成了残废人,又加之烟瘾折磨,还没等到临刑,李三爷就先屈死在了狱中。

    四贼中的最后一位,其实是对同胞兄弟,兄长是人称“滚地雷”的田化星,二弟是“坐地炮”田化峰。那时正好有大批军阀盗掘皇陵,军阀部队挖到康熙皇帝的景陵时,炸开了墓门,却不料地宫里涌出大量阴冷的黑水,怎么排也排不空,工兵们无法进入,只得暂时放弃。

    谁成想这件事被一伙山贼草寇知道了,土匪头子正是田化星,他是旗人出身,得过“十三节地躺鞭”真传,常自诩胆大包天,世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大概是深受旧时说书唱戏等民间曲艺影响,田化星知道以前有段“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的故事——据说康熙皇帝有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唤作“九龙杯”。那是个玲珑剔透、雕琢精湛、巧夺天工的玉杯,每当在杯中倒满琼浆玉液,杯底就会显出九条蛟龙,活灵活现的旋转翻腾,历历在目,越看越真,世人称此奇景为“九龙闹海”。

    田化星听族中老人们说起过,真正的玉杯虽然没有传说中那样离奇,但玉质洁白无暇、细腻透明,雕镂工艺精湛非凡,教人叹为观止,也绝对是一件稀世的皇家珍宝,而且景陵里确实藏有九龙杯陪葬。他对此动了贪心,跟手下弟兄们商量要去盗墓,并且说:“眼下这空子,正是个发横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咱们兄弟盗得了景陵珍宝,别的东西我全不要,只要康熙爷身边的九龙杯,其余的你们大伙随便分。”

    众人一拍即合,当晚趁着月明星稀,群盗各带器械闯进陵区,这伙人远比军阀熟悉当地的地形,没废多大力气,就找到位置截断了水脉,随后冒死潜入陵寝地宫,打算把皇帝和嫔妃的棺椁一一撬开,以便搜寻明器宝货,谁知田化星刚撬开一块椁板,借马灯照进去,就见那棺中躺着的死人冲着他发笑。

    有道是:“做贼的心虚,盗墓的怕鬼”,或许是自己吓唬自己,可那时灯烛恍惚,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田化星吃这一惊,非同小可,被吓得双脚发软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牙关打颤,抖成了一团,三更里被几个同伙抬回家中,连口热汤也灌不进去,不等到五更天就一命归阴了。

    田化星虽然两腿一蹬“呜呼哀哉”了,可他二弟田化峰仍是不顾死活,转过天来再次夜探景陵地宫,终于盗得了“九龙杯”,但在打开内椁的时候,忽然从椁中冒出一股绿色火焰,将他的眼睛灼瞎了一只,面容也给毁了大半,从此落了个“鬼脸”的绰号。

    不出半年,包括“鬼脸”田化峰在内的这伙盗贼,便都在河北保定被官府擒获,就地执行了枪决,贼人所盗珍宝尽数得以追缴,但景陵中的宝物,随后竟在官库中全部下落不明了,至今查不到去向,留下好大一个谜团。

    前边所说的这四个盗贼,虽然俱是绿林出身,惹下的案子也曾一度震动天下,但要论起资历和本事来,最多仅属三流脚色,只不过他们的事迹流传广了,在民间传说中增添了许多传奇和演义成份,都被看成是侠盗之流。

    然而这绿林手段,可大可小,上者盗内府宝器,中者盗大院珍物,下者盗民间财货。真正有本事有作为的人物,却往往埋没于草莽尘埃之中,未必能在历史上留下踪迹。以前在湖南洞庭湖里就有是一路字号称为“雁团”的盗贼,始于清朝末年,首领姓张,排行第三,人称“贼魔”,曾在军中为官,据传此人有神鬼难测之术,可与古代“白猿公、红线女、昆仑奴”之类的人物相提并论。

    到了民国之时,旧姓张家传到了张葫芦这辈儿,由于前人数代积藏,家底殷厚,早已收拾起手段,不再轻易使用,而是迁回祖籍,在平津等地开了几家当铺,做起了正经生意。

    以前大户人家都有家庙,里面供着“宅仙”,这宅仙是各种各样,根据各地风俗不同,供什么东西的都有,有供五通神的,也有供奉金珠宝玉的,而张家供的是一只“铜猫”,是件灵验异常的古物。但没想到的是,张葫芦在搬家的时候,竟把家中供养的“宅仙”给遗失了,结果难免有祸事找上门来,家道渐渐衰落。

    有句老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当初北平城里最大的是“盛源当铺”,东家姓穆,为人贪得无厌,与官府多有勾结,把同开当铺的张葫芦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他还无意中得知,张家地窖里藏有许多罕见的古董,都是从古墓山陵或皇宫内苑里盗取出来的稀世奇珍,便起心要谋占这份产业,千方百计害掉了张家好几条人命,两家为此结了很深的梁子。

    那时的张葫芦年轻气盛,受欺不过时,竟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作起了“暗行人”,潜入穆宅,杀了仇家老少十一口,统统割下人头,又顺路把警察局长的脑袋也给剁了下来。随即施展祖传绝技蝎子倒爬城,将这一十二颗血淋淋的首级,拴成一串,全部悬挂在了城楼子的檐角上。最后张葫芦还觉得不解恨,一把火烧毁了“盛源当铺”总号,才肯罢手。

    这回案子作得太大了,天底下再无容身之所。按以往的绿林惯例,在惹下如此大祸之后,也只有远走高飞,才能躲得过海捕通缉。那时仅有的几条出路,无非就是“下南洋、走西口、闯关东”。张葫芦不得不舍了家产,背着老娘来到山东地面上,漂洋过海逃到关外,从此隐姓埋名,改用了母亲的姓氏,是复姓“司马”,同时为求生计,仍旧重操祖业,上山做了“马达子”。

    后来到了东北实行土改,民主联军剿匪的时候,张葫芦和他的弟兄们弃械投降,被部队收编,参加了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等战役,跟着大军自北而南,入关后直取两广。

    这其间哪怕没有功劳,也有十分的苦劳,但因为张葫芦出身绿林,底子不清,在军中始终得不到重用,解放后被安排到长沙工作,并且安家落户,娶妻结婚,1953年得了个儿子。可张葫芦对旧事从不敢提,惟恐说出来牵连甚大,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给儿子起名时,户口本上写的是“司马灰”。

    因为绿林中人,大多是作触犯官禁的举动,常年在刀尖子上打滚,说不定哪天就把身家性命赔进去了,对能够推测吉凶祸福的“金点先生”格外信服,所以张葫芦特意从老家请人来给儿子批了八字,按早年间的说法,命是死的,运却是活的,人的名字是一个人的终生代号,必须要合着命里格局,才能够助涨运势,其后代虽然是隐姓埋名,那也得有些讲究才对。

    时下虽然是新社会了,但张葫芦毕竟出身草莽,观念比较陈旧,对这路会算命的金点先生格外信服,而且这种信服是根深蒂固、渗入骨髓之中的,怎么改朝换代也难转变,

    只见那老先生摇头晃脑地掐指算了半天,最后算出这孩子的八字属土,是个“土命”,按照八门命格来讲,这“中央戊己土”刚好列在第八,若以动物八仙的排位顺序,第八家恰是灰家,也就是老鼠。以前戏班子里都供“灰八爷”,为的是防止耗子把箱中道具服饰啃坏了,民间俗传“灰八爷属土”,所以得叫“司马灰”。

    张葫芦乍舌不下,他说“司马灰”这名字倒是响亮,但别人初闻此名,必然会以为司马灰的“灰”字,用的是“光辉显赫、辉煌灿烂”之辉,谁也想不到竟是以“灰暗、灰烬、骨灰”的灰字为名,这个灰字可……可真是取得太有门道了,但盼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才好。

    张葫芦毕竟出身于绿林旧姓,总觉得新式学校里教的东西没多大用处,也不想让祖宗的手段失传,于是几年后就把司马灰送到北京,跟着本家一位隐居在京的“文武先生”学艺,从此下苦功,起五更、爬半夜,熬过两灯油,颇得了些真实传授,直到他十三岁时师傅去世,葬在京郊白马山,这才算告一段落。

    在《谜踪之国——考古工作者的诡异经历》第一部里,是说的是司马灰年轻时,跟随一支境外探险队,从原始丛林中死里逃生的经过。有道是“人无头不走,话无头不通”,至于司马灰是怎么混进考古队的,必须从此说起,就权且充为开场的引子,做个得胜头回。

第一卷黑屋憋宝

    正如司马灰经常所说的一句话:“倒霉——是一种永远都不会错过的运气。”

    十五岁那年,司马灰的父母都被打成了右派,先后在学习班里因病去逝,走得匆忙,甚至连句话也没来得及交代。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告诉司马灰应该去哪上学、到哪里吃饭,也没人理会他是死是活,等到把家中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卖光了,从里到外再也一无所有,才知道今后只能靠自己了。他为了找条活路,只好跑到以前连做梦也梦不到的“黑屋”去谋生。

    “黑屋”并不是一间黑色的房屋,而是远郊一个小镇的别名,镇子恰好位于两片秃山夹裆,风不调雨不顺,人穷地瘦,非常偏僻。战争时期,这里曾经遭受过飞机轰炸,随后又发生了一场大火,房倒屋塌,遍地狼籍,浓烈的硝烟把残垣断壁都熏黑了,所以当地人以“黑屋”相称。

    直至十年动乱,“黑屋”地区也未得到重建,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任何正式居民回来居住。但是由于黑屋废墟当中有条铁路贯穿,每天都有数趟运送货物的火车经过,所以吃铁道的人多来投奔此处,久而久之,就逐渐演变成了社会底层人口的聚集之地。

    当然这里边免不了是龙蛇混杂、泥沙俱下,其中包括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四处流浪的拾荒者、从乡下跑到城市里的农民、在铁道上捡煤渣的、在江边码头上抗大包的、卖烤甘薯的”,甚至还有“受不了在边远地区插队之苦,私自逃回来的知识青年”。

    他们在“黑屋”里结成帮派,大多依靠掏窑挖洞,以及在黑市上做些小买卖为生,没有正经职业,当然其中也不乏拧门撬锁、扒火车的贼偷,更有“平地抠饼、抄手拿佣”的地痞无赖。

    在“黑屋”地区出没之辈,几乎都是被排斥在社会体系以外的人,政府不让做的事情他们全做,但是外界正进行得轰轰烈烈的政治斗争,却始终与此地绝缘,就连帖大字报的都不到这里来。每当有外人来驱赶搜查之时,黑屋帮便一哄而散,等到风声过去了,便又会重新聚集。各方势力都对他们无可奈何,只好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只要别捅出大漏子来,谁又会去理会这些被抛弃在城市边缘的“社会渣子”。

    司马灰所在的团伙里,都是一群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其中有男有女,他们大部分都是父母受到冲击的右派子女,当兵插队都还不够年龄,在社会上东游西荡,即没工作也没学上,更找不到亲戚朋友可以投奔,真可以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仗母娘见了踹三脚,连狗都嫌。”

    这群半大的孩子,虽然有些人可以领到生活费,但那点钱根本不敷使用,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组成团伙杀向社会,因为时下流行的口号是“思想如同春风吹遍大地”,故此号称“春风战斗团”,并且都在毛主席像前庄严地发了誓:“今后要团结起来,同甘共苦干革命”。事实上只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明目张胆地到处捣乱、惹祸,搅得一个地方上鸡犬不宁,城里的革命群众见了他们,没有一个不相骂的。

    “春风战斗团”的性质,有几分近似于历史上盘据在英国雾都伦敦的“童党”,成员年龄普遍偏低,并且都对社会具有一定的危害性质。最后这伙“春风战斗团”在城里混不下去了,于是便成群结队地流蹿到“黑屋”附近,先后与地痞们打了几场群架,虽然吃了不小的亏,但所谓“不打不成交”,最后双方竟奇迹般地达成了谅解和共识,经过反复谈判磋商,终于明确划分出各自的地盘,混乱的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

    司马灰在“春风战斗团”中,有个最要好的朋友,名叫罗大海,也是一身英武气质,其父罗万山在是个从军队转业到地方法院工作的干部,后来由于工作调动,举家从东北迁到湖南,砸烂工检法的时候,罗万山被押去蹲了牛棚。剩下罗大海举目无亲,只得混迹街头,这小子仗着体格魁梧,相貌堂堂,身高和体力都超出同龄人许多,又爱管闲事,专要打抱不平,所以在同伙中很有号召力。只是他小时候在东北把嘴冻坏了,造成说起话来口齿不太清楚,可偏偏话多,因此上得了个绰号“罗大舌头”。

    由于司马灰自幼拜过“文武先生”,学了些绿林本事在身,他不仅身手敏捷利落,胆色出众,而且能言善道,又懂得解放前那套江湖辞令,知道“行帮各派,义气为先”。占据在黑屋地区的市井之徒中,有不少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只有司马灰才能与他们搭得上话。所以司马灰和罗大海就成了“春风团”的首领,带领着数以百计的少年男女,整天在废墟铁道旁呼啸来去,席卷城郊,犹如一股骤起的飓风。

    “春风团”虽然与“黑屋帮”商量好了以铁道为界,互不相侵,但罗大海等人的生存问题,并未就此得以解决,他们自居身份,绝不甘心去铁路上拾煤渣,或是从事下等的体力劳动。幸好司马灰心眼多,脑子来得快,还是由他想了个点子,他让众人将家里剩下的家式都搬回来,纳入棚屋临建,以此作为活动的据点,并且让年纪小的孩子们利用家庭背景之便,回到各自所属的机关食堂“顺手牵羊”。这是个苦肉计,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要紧,因为派出去的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工作人员又大都与其父母是相识的同事,谁也不能忍心去抓他们,多半还会把自己打来的饭菜分给这些小孩。

    如此试了几天,各个食堂果然都肯把剩饭留给这些孩子,司马灰见此计可行,就在破墙根里搭了几个炉灶,并偷来几口大锅,食物不够的时候就再加些烂菜叶子,干的上屉蒸,稀的下锅煮,混成大杂烩,因为里边包括了诸多食堂不同口味的残羹剩饭,炖热了之后倒也香气四溢,所以美其名日“六国饭店”。

    不过司马灰等人可不想吃这种东西,而是转卖给铁道另一边的“黑屋帮”,那些人都是常年累月从事着极其繁重的体力劳动,肚子里没什么油水,而且这辈子从来就没吃过机关大院食堂,看见“六国饭店”的锅子里食物丰富,漂着一层油花,远比自己的伙食强过许多,便肯纷纷掏腰包买上一大碗,连干带稀吃得就别提有多香了,没钱的则用东西作为交换,司马灰发明的“六国饭店”,每天都要卖个锅底朝天,供不应求。

    他们的这一举动,极大缓解了铁道分界线两侧的相互敌视情绪,而且也得以获取利润囤积物资,维持自己这伙人的生活所需。

    如此过完了整个春天,白昼越来越长,转眼间就进入了酷暑季节。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没有降雨,骄阳似火,风干物燥。快到中午的时候,也是黑屋地区一天里最清静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去干活挣饭了,只有几个女孩子,在忙碌着拾柴烧水,准备煮些昨天的剩饭,给留下来的人吃。

    当天早上,罗大海在野地中布下绳套,套到了一头拱地乱撞的半大野猪,带回黑屋里宰了,开膛扒皮,收拾了下水,全都血淋淋地用钩子钓住,剁下来的猪头顺手扔在了木板子上,准备晚上烧锅肉给大伙改善伙食,等中午忙活完了,就坐在木棚前的青石板上歇息乘凉。

    这会儿“罗大舌头”早已热得汗流浃背,但仍然歪扣着一顶抢来的破军帽舍不得摘下来,嘴里叼着跟烟卷,一边抽烟一边对司马灰夸夸其谈,话题无非就是等他爹官复原职重新参加工作之后,他是要如何收拾当初给他老罗家帖大字报的那些杂碎。

    司马灰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坎坷已不算少,使得他对社会的逆反心理格外严重,对此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顺口答音,跟罗大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正这时,就见由打路口走来一个老头。司马灰耳目敏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躲不开他,稍加打量,就觉得来人有些古怪。

    再仔细一看,只见那老头是个拾破烂的打扮,显得土里土气,而且十分面生,应该是从黑屋废墟外面来的,看样子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小个儿不高,生得贼眉鼠眼,嘴边留着狗油胡,脖子上挂了串打狗饼,头上顶着八块瓦的一顶破帽子,手里拎把粪叉子,肩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大口袋,身穿老皮袄,前襟系着一排疙瘩栓,长裤子长袄,脚蹬一双踢死牛的厚底黑布鞋,鞋口露着白袜边。眼下正是下骄阳似火的三伏天,看他这身不知冷热的打扮也是反常。

    那拾荒的老头,两眼贼溜溜地在街上东瞧西看,等走到司马灰所在的木棚前,忽然停下了脚步,假意蹲下来提鞋,同时伸头探脑地向棚内张望。

    他这举动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司马灰。司马灰见此人的行为和打扮全都十分诡异,立刻警觉其来,同时开口问了一句:“看爷们儿脸生,是打哪来的?”

    那拾荒的老头闻言赶忙站直了身子,他拿眼角一扫,已看出司马灰和罗大海是这片废墟棚屋里的团头,马上咧着嘴挤了些笑在老脸上,对二人说道:“爷们儿可不敢当,俺姓赵,老家是关东的,从来也没个大号,相识的都管俺叫赵老憋,解放前流落到此,这些年就城里城外混迹各处,靠着捡荒拾茅篮度日。今天来到贵宝地,是想在黑市上换些生活必需品。”

    司马灰听他说得还算通明,心中却并未减轻戒备之意,再次盘问赵老憋道:“赵师傅穿的这叫什么?大热的天,你就不怕捂坏了身子?”

    赵老憋微微一怔,随即答道:“你们后生不懂,咱穿的这是英雄如意氅,四通八达,到处有风凉。”

    司马灰一听这倒象是些跑江湖的话,现在哪还有人这样说话?不由得更加奇怪了,便又问道:“看您老说话不俗,腿脚也挺利索的,但走在破砖烂瓦的废墟里,就不怕崴了脚、迷了路?”

    赵老憋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但他似乎不太相信这些话能从司马灰的嘴里说出,他也是有意试探,就把脚按前后叉开,站了个不丁不八的步子,答道:“咱这脚底板儿厚实,站得牢,踏得稳,走路走的是逍遥快活步。”

    二人之间的这番对答,全都合着《江湖海底眼》里的暗语,把一旁的罗大舌头听得晕头转向,但赵老憋和司马灰却都已暗中有了些分寸,各自不敢小觑了对方。

    那赵老憋似乎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他说赤日炎炎,路上走得又乏又渴,想跟二位“团头”借个地方歇歇脚,再讨口水喝,他嘴上这么说着,也没等任何人答应,就自己蹲到了棚子跟前。

    司马灰想看看此人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并未推阻,还递给赵老憋一个海碗,里面是早上新沏的“老荫茶”。

    赵老憋说了个“谢”字,接过碗来一口气喝个净,把碗底朝天一亮,赞道:“还是这生了茶虫的老荫茶最解渴。”说完就掏出烟袋锅来,在底上磕了几磕,又填满烟丝,划根火柴点燃了,叭哒叭哒地抽个不停,还没话找话的跟司马灰和罗大海聊了几句,最后总算将话头绕到了正题。

    这个赵老憋自称早年间跑江湖谋生,熟悉人情世故,现在跟城里有些特殊渠道,不仅能走后门,而且还可以在黑市上搞到许多好东西。经过刚才的交谈,他发现司马灰年纪虽轻,却颇懂些昔时规矩,想必也是从旧姓人家里出来的,很是难得。俗话说得好“光头的进庙、戴帽的归班”,这内行人碰上内行人,就算是进家了,所以他愿意让司马灰和罗大海跟着自己沾点光。

    赵老憋说着话,就象变戏法似的,从他那个破麻袋里,翻出三条高级香烟来,嘻皮笑脸地摆到地上。

    罗大海家里底子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种烟是仅限于供应高级干部的,普通老百姓根本见不到,即使在黑市上也不好找,有钱都难买。这家伙出手不凡,一亮就是三条,罗大舌头顿时双眼冒光,忙伸手去拿,嘴里还说:“咱今天毕竟是萍水相逢,头一回见面您老就这么大方,真让我们受之有愧,您是哪个单位的?回头我们一定要写封表扬信,感谢您对我们慷慨无私的援助。”

    赵老憋拦住罗大海刚伸到香烟上的手:“且慢,俺这东西也来得不易,但不管咋个说,咱爷们儿能见着都是有缘,今后就交成个朋友来往,彼此之间互通有无。两位团头,你们看看,能不能让俺用这三条好烟,换你们棚子里的一件……一件东西?”

    罗大海哈哈一笑:“老赵啊老赵,不瞒你说,我们兄弟现在可真是‘黄鼠狼子被人剁掉了尾巴尖儿——周身上下再没半根值钱的毛’,只要你不嫌弃我们棚屋里这堆破烂,看什么东西合适就尽管拿走。”

    司马灰见此情形,不禁暗暗称奇,虽然也想留下那三条香烟,但他头脑还算比较清醒,在旁拦住赵老憋说:“先别急着成交,你得先说清楚了,到底想换棚屋里的哪件东西。”

    赵老憋似是急不可耐,他眼珠子一转,又从麻袋里摸出一大包卤猪耳朵,还有四听牛肉罐头,都堆在地下说道:“究竟想换哪件东西,还得进棚去挑挑看看才知道。但俺赵老憋也提前把话撂在这,这些个吃的和纸烟,仅换一样就够了,绝不多拿。”

    司马灰已看出赵老憋大有势在必得之意,哪还没到哪呢,他就自己主动把筹码越开越高,有道是“一赶三不买,一赶三不卖,上赶着的,从来不是买卖”,肯用这么多紧俏稀缺货品来换的,绝非等闲之物,怎能轻易答允。

    并且司马灰还想起一件事情,他当初在北边,曾听过“蛮子憋宝”的传说,凡是风水好的地方,都有宝物埋藏,那可全是天地造化的奇珍异宝,暗中受鬼神所护。倘若随便触动,难免要招灾惹祸,必须以奇门古术摄之,才能到手。所以对外从不能说是盗宝、掘藏,而是要说“憋宝”。

    据说“憋宝”之术起源于江西地区,想学这套本事,必须是由小练起,打婴儿刚一降生落地,就得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窨子里,等到一百天头上才抱出来,从此这孩子的眼力就异于常人,能够无宝不识,他们管这叫“开地眼”,至于此类传说的真假,外人就难以得知了。

    司马灰见这赵老憋的装扮和举动格外奇特,显得神秘莫测,与听过的种种传说不谋而合,看来多半就是个身怀憋宝异术的奇人。只不过自己居住的这座棚屋里,箸长碗短,桌椅板凳都不完整,全然不似过日子的人家模样。也确如罗大海先前所言,棚内连个囫囵的茶碗也找不出一只,哪里会有什么宝物?赵老憋想要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何况他初来乍道,又是如何发现此地藏着珍异之物?

    正当司马灰胡乱猜测之际,赵老憋早把脑袋探到棚内,盯住了一个木头桩子,那是个古旧糟腐的屠案,平时被用来切肉剁菜,油腻腌臜,十分的腥秽,毫不起眼。谁知赵老憋却偏偏看中了此物,贪婪的目光落在其上,再也移不开来。

第一卷黑屋憋宝第2话憋宝

    司马灰见那赵老憋行事格外出人意料,竟然愿意拿值钱的香烟和罐头,换取一个污糟腐旧的屠肉案板,愈发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了。

    黑屋废墟里到处都是无主之物,谁捡到就是谁的了,棚中这块屠案,本是一段通体的朽木桩子,约有一抱多粗,周围用三道麻绳箍住,常年被血污油腻浸润,木案的颜色早已变了,被捡来后就当作菜板使用,现在没人知道它的具体来历,但看起来除了使用的年头非常多之外,也别无它异。平白无故的,怎会有人看上此物?

    司马灰一寻思:“这肉案肯定是个什么宝物,我倘若此时被蝇头小利所动,轻易将它换给了赵老憋,不管换多少东西都是吃亏,得先找些借口显得奇货可居。”于是他顺口胡说:“老赵师傅,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家本是在北京城里开肉铺的,专以屠猪宰羊为业,这朽木案板虽然普通,却是家里留下来传辈儿的东西,不仅我用着十分顺手,而且‘见鞍思马、睹物思人’,一看见它就想起我们家去世多年的老太爷来了。那还要追述到光绪年间,义和团围攻东郊民巷,引来八国联军打进了北京城,这伙洋鬼子都是蛮夷化外之地来的,哪有半个好鸟啊,到了咱中国自然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打瞎子、骂聋子、踢寡妇门、挖绝户坟、专揍没主儿的狗,你就数吧,凡是缺德的事,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结果一路就抢到我们家来了,几个洋兵瞅见我们家养的大花猫不错,就想抢回去献给他们的女王陛下,惹得我们家老太爷是冲冠一怒,说想当初慈禧太后老佛爷看中了我们家这只猫,拿仨格格来换,都没舍得给她,你们那位番邦老娘们儿又算老几?他盛怒之下,就跑到街上就去扶清灭洋去了,抱着块屠肉案子见着外国人就砸,仅在这块木头板子底下,也不知放翻了多少洋兵洋将。后来传到我爹那辈儿,落在江西参加了工农红军,一直将它保留至今。在别人眼里也许这木头疙瘩不值什么,但对我来说,它简直就是我们家经历中国近代革命史的见证,是个割舍不开的念想,每天摆在眼前早请示晚汇报,看不见它我就心里发慌,连北在哪边都找不着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倘若三日不见,着急上火那还都是轻的,我说这些话可没有半句虚言,掉地上能摔八瓣,你要是不信,就找块豆付来,我一脑袋撞出脑浆子来给你瞧瞧。”

    罗大舌头在旁听得好笑,也趁机跟着起哄抬价,蹿叨赵老憋最少再拿三条高级香烟出来,才能将东西换走。

    赵老憋闻言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走眼了,他又盯着屠板纳纳地看了半晌,摇了摇头表示不信,并且抖开麻袋让那二人看看,里边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不可能再给你们加码了。”

    司马灰见事已至此,索性就把话挑明了:“咱是水贼碰上了钻舱的,还使什么狗刨儿啊?干脆就谁都别糊弄谁了。你这套我们全懂,以前没少见识过,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再兜圈子了。我们早就看出来你赵老憋是个憋宝的,否则哪有好端端的活人,会在自己脖子上挂串打狗饼。”

    “打狗饼”这东西,是种药饼子,可以用来驱赶猫狗。在早年间,农村死了人,停尸的时候,往往会给尸体颈中挂上这么一串,以防饿狗啃坏了尸首,或是野猫爬过来让死人乍了尸。憋宝的人常在深山老林或荒坟野地里出没,为了驱避毒蛇和野兽,也都有携带“打狗饼”的习惯。

    赵老憋也看出这司马灰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个鬼灵精,知道的事也多,轻易唬不住他,但绝没料到这小子竟能窥破自己行藏,不禁暗自吃了一惊,佩服地说:“这位团头好眼力,想不到现在这年月,还会有人知道咱憋宝的行当。”

    事到如今,赵老憋也只好坦言相告,承认自己确实是憋宝的,今天也是撞大运,无意间在黑屋废墟发现了这块屠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最后他告诉司马灰和罗大海:“咱爷们儿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有啥说啥,你们这块屠肉的旧木头案子,确实是个罕见之物,但这天下虽大,除了俺赵老憋之外,却再没有第二个人还能识货。今天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就此别过,你们二人好好合计合计。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俺也就不能让你们太吃亏,俺在城里还藏着一件好东西,明天也带过来。你们到时候要是认准了还不肯换,俺也就别无二话了,抬腿就走,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有句老话咋个说的来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到时候你们俩别后悔。”

    司马灰和罗大海点头同意,二人目送赵老憋离开“黑屋”,便立刻回到棚内,举着煤油灯,把这块糟烂油腻的案板子摆在地上,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但他俩翻来覆去,也没从中瞧出什么子丑寅卯,满肚子都是疑惑。当晚思前想后,彻夜难眠。

    转天一大早,赵老憋果然又寻上门来,这回在他的麻布口袋里,多出了一件油光毛亮的皮袍子,皮毛黑中透红,有几分象是貂皮,却更为轻薄。不过司马灰和罗大海两人别说貂皮了,长这么大连貂毛也没见过半根,便不懂装懂地问赵老憋:“这是什么皮子?溜光油滑的瞅着还真不错,牛逼皮的?”

    赵老憋颇为得意,有几分卖弄地说:“俺这件皮袍子的来历可是不凡。”随即给二人讲起了来历,说是解放前他到长白山里挖参,晚上就借宿在木把的木营子里。那木营子中养了一只老猫,斑斓如虎,肥大憨健,更是灵动非凡,上树能掏鸟窝,下树能逮耗子。

    赵老憋在林场子里住得久了,也就与它厮混熟了,常常给这老猫喂些吃食。可后来每天早上进山时,都会看到那只猫趴在树上,气喘吁吁,显得筋疲力尽,连猫尾巴都懒得动上一动,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赵老憋心说这可怪了,憋宝的人眼贼,一看之下,料定此猫必是有所奇遇,就打定主意要看个究竟,于是暗中跟踪观察,发现只要天一擦黑,这只老猫就去山神庙,从门缝里钻进去就躲在墙角的黑暗中,潜伏起来一动不动。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山神庙的房梁上便发出一阵响动,旋即有只体大如犬的巨鼠,两目闪烁如炬,自梁上而下,爬到神位跟前,将鼠尾伸进灯盏里,偷喝供奉在那里的灯油,并且抱着牛油蜡烛乱啃,发出“嘁嘁嚓嚓”的声音。

    这时那老猫突然从角落里蹿出,与硕鼠相互激斗,但那巨鼠虽大不蠢,而且极其凶残猛恶,丝毫不惧天敌,老猫虽然矫捷,却也奈何它不得,两个翻来覆去斗个不休,真是你死我活、各使神通,难分高下。

    赵老憋借着月光窥得真切,才知此猫每晚必来与这巨鼠相争,所以天亮后累得脱了力。他偷看这场宿敌之间的恶战看得入了神,也跟着全身发紧,无意间碰倒了一扇破门板。

    那巨鼠正自全神贯注的与老猫恶斗,忽听身后传来异响,受着惊吓,只不过稍稍一分神,便露出些许破绽,被老猫扑倒咬断了喉管,顿时血如泉涌,将庙堂地上的石砖都染遍了,挣扎了好一阵子,终于翻出白眼,咽气而亡,这正是“到头分胜败,毕竟有雌雄”。

    赵老憋是博物识宝的行家,知道这巨鼠积年累月的吃油啃蜡,成了些气候,道行毕竟不浅,便摸出刀子剥掉鼠皮,回去加些材料,做成了一件皮袄。到了寒冬腊月里,关外滴水成冰,但只要穿上这老鼠皮袄,哪怕是里边光着脊梁板儿,在三九严寒当中,额头上也会热得冒汗。只不过他对外人,从不肯说这是百年老鼠皮,而是称其为‘火龙驹’。”

    赵老憋对司马灰和罗大海说,别看现在酷暑炎热,但等到秋风起,树叶黄,天上大雁“嘎儿嘎儿”叫着往南飞的时候,你们仍住在黑屋破棚子里,可就难保不会受到阴冷潮湿之气侵害,身上迟早要落下病根,到时必定离不开这俺这件“火龙驹皮袄”。

    司马灰心知这件皮袄已是赵老憋出的“底牌”了,反正凭自己的眼力和见识,根本看不出那旧木墩子是个什么宝物,不如就换给此人罢了,当即答允下来。但他又对赵老憋说:“这桩生意跟你做了倒也无妨,可老师傅您得敞亮点,别让我们吃糊涂亏,应该把这块屠肉木案的来龙去脉,全都说清楚了,以及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此物有异,拿去了又有什么用途?如果有一处讲不清的,我司马灰豁着把它当堂劈碎了烧火,也绝不肯让你白捡这天大的便宜。”

    赵老憋十分为难地说:“司马团头,你的理岔了,古话咋说的——‘绣取鸳鸯凭君看,莫把金针渡与人’,咱们两下交易,是以物换物,又不曾亏失了你半分一毫,咋能硬要套问俺的底细?”

    司马灰和罗大海虽然在社会上闯荡了几时,却毕竟都是少年心性,好奇心重,凡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算完,不打听明白了,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二人软磨硬泡,死说活求,非逼着赵老憋交底不可,并且发了誓,事后绝不变卦反悔,也不会当叛徒出首告秘。

    赵老憋碰上这两位也只好自认倒霉了,不得不交出几分实底:世间都说憋宝的蛮子眼尖,事实也确是如此,他昨天中午路过黑屋废墟,一眼瞥过去,发觉有片棚户不同寻常。

    识宝的眼力是门功夫,更是经验,怎么讲呢?其实真要说穿了,也没有民间传言中的那么邪乎,并不是还离得好远,就已看见木棚子里金光闪闪,而是憋宝的人极善观察,往往能够发现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之处。

    赵老憋由打跟前一走,就发觉这座木棚附近,存在着许多反常的迹象。照理说,这么炎热的天气,黑屋地区垃圾堆得都成了山,罗大海又剔剥了一头野猪,弄得遍地都是血腥,周围该当是蚊蝇盘旋,嗡嗡扰乱不休才对。可是司马灰与罗大海身后的棚屋周围,不见半只飞蝇,这不是怪事吗?

    赵老憋料定这附近可能藏有宝物,当即停下脚步,谎称讨碗水喝,趁机坐在木棚门前,向四处仔细打量起来,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剁肉的朽木案板之上。那肉案是截老木头桩子,四周拿麻绳箍着,案上摆着死不闭眼的一颗猪首,鲜血滴落在案面上,也不见血水向外流淌,竟都缓缓渗到木桩的缝隙中去了。

    赵老憋一眼就断定在这污糟油腻的木案之内,必然有些奇异。这块作为肉案的木头墩子,当年定是取自一株大树,在那株树木在被人砍伐之前,树身上已生有虫孔木隙,恰巧里面钻进去了一条细小的蜈蚣。因为它在树里住得久了,体形渐大,难以再从先前进来的窟窿里脱身,以至被困在树内,木性属阴,经络中含有汁液,养着蜈蚣多年不死。

    后来经人伐树取材,把藏有蜈蚣的这段木头,削作了肉铺中屠肉放血的案板。树中蜈蚣得以不断吸噬猪血,年深日久,在体内结出了一枚“定风珠”,因为据说蜈蚣珠能治痛风,才得此名,倒不是取西经三调笆蕉扇时用的那枚珠子。而后这段肉案木墩被屠户抛弃,不知怎么就遗落在了黑屋废墟,里面的老蜈蚣早已饿死了,但珠子应该还在。这定风珠是阴腐血气凝结为丹,才使得周围蚊蝇莫近,赵老憋所求之物,正是此珠。

    司马灰一时未敢轻信,哪有这么准的?他当即找来斧头,劈碎了肉案,见其中果然蜷曲着一条遍体赤红的大蜈蚣,已被斧刃截作了两段,但是虽死不化,须爪如生,在蜈蚣口中衔着一枚珠子,白森森圆溜溜的,没有任何光泽,倒像是个可以浑珠的“鱼目”。

    司马灰和罗大海面面相觑,到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怪只怪自己眼拙,空伴着宝物许久,竟然视而不见,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晚上就等着喂蚊子吧。

    赵老憋嘿嘿一笑,心中得意非凡,却假意劝解他们道:“那个老话咋讲的……‘命里八尺,难求一丈’。两位团头英雄年少,虽与这珠子无缘,但来日方长,而且还得了皮货、香烟,更有许多好嚼头,又有啥可不知足的?咱两下是各取所需,谁都不吃亏,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了。”说罢捏了定风珠在手,转身便走。

    司马灰和罗大海正在兴头上,怎肯善罢甘休,他们急忙拦住赵老憋:“底还没交全,怎能说走就走?这鱼眼般的肉珠子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拿去了又打算用来做什么?”

    赵老憋稍显迟疑,本不想再往下说了,但他看司马灰和罗大海都是胆大妄为不忌鬼神之辈,自己进山憋宝正缺几个帮手,如能得他二人在旁相助一臂之力,岂不平添几分把握?赵老憋想到此处,眯着眼看了看天,然后低声说:“看这黑屋古镇形势不俗,本应是一块‘凤凰展翅、玉带出匣’的风水宝地,可这么多年以来,为啥土地贫瘠、民物穷尽?”

    司马灰和罗大海极为不解:“风水地理这些旧事我们不明白,但听说黑屋自古就穷,荆棘杂草丛生,土地拔裂,种什么庄稼都难活,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块宝地。”

    赵老憋道:“俺先前说啥了,怪就怪在这上,本处地理虽好,可是山川之间,缺少了一股风水宝地所独有的灵气,所以咱就敢断言了,在地脉尽头的荒山野岭,人迹不到的所在,肯定埋藏着一件阴晦沉腐的千年古物,被它耗尽了天地精气,才害掉了这一方水土。但有道是‘眼见方为实’,至于那山里边究竟有啥,现在还不好妄加揣测。”

    赵老憋自称千方百计谋取走屠肉木板中的“定风珠”,正是想要借此挖掘藏匿在山里的宝物,他临走时留下话:“两位团头,你们要是够胆量,就在今夜子时,到黑屋后的螺蛳桥下等候,到时俺让你们开开眼界。不过你们千万要记住了,这件事跟谁也别提起。”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手机版| 联系论坛客服| 广告服务| 招贤纳士| 新西兰天维网

GMT+13, 2024-11-7 21:36 , Processed in 0.014248 second(s), 1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2 Licensed

Copyright 2001- Sky Media Limited, All Rights Reserved.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