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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一枚糖果与庄秦的短篇集中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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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06:1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骑士精神 作者: 庄秦

威廉放下了手中的杜松子酒,摆在吧台上。酒保怪笑着狰狞地说:“骑士,今天又挂帐吗?”
威廉冷冷地瞟了一眼,道:“难道不可以吗?我以我骑士的尊严向你发誓,明天我去除掉了强盗罗宾,拿到赏金就来付你的酒钱。”
酒保把手中的抹布狠狠扔在了吧台上,愤怒地目送威廉走出破旧的酒吧。
威廉在马车边勾下了腰,翻江倒海,大口地呕吐起来,几乎连他绿色的苦胆汁都要呕吐出来。
等他平息下来,木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他看到了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只是一只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力量,另一只眼睛则掩藏在了一幅漆黑的眼罩之后。
这个人身体隐没在了最深沉的黑暗中,一件宽大的黑披风在阴风中飘摇,只有一只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你在找我?”这个人嘴唇翕动,几个字缓缓从嘴里流出。
威廉透体冰寒,他望着这个人,酒意醒了一大半。他摇晃着站起身来,问道:“你就是……”
“是的,我就是强盗罗宾!”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骑士,亮出你的剑吧,我知道,你是最出色的赏金猎人,我也是最优秀的强盗剑客。你不来找我,我迟早也会找你决一死战!”
威廉惨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也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眼里绝对容不下另一个用剑的骑士。”
罗宾点了点头,说:“根据骑士精神,你的酒没醒,体力还没恢复,我会等你一个小时,到时候再和你决一死战。”话音落下,他盘腿坐在了地上,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口琴,在清冷的月色中吹起了古老的苏格兰民谣。
时间过得飞一般快。
“起来!骑士!时间到了!”罗宾拔出了一把血迹班驳的铁剑。
威廉缓慢地站了起来,从腰间拔出斜插的青铜剑。
“来吧!”罗宾手叉着腰迎面冲了过来,握着的铁剑斜劈下来。
月依旧清冷如昔,一阵风掠过,几只乌鸦鸹噪着飞向了天际,只有几条黑影投射在无垠的大地。
血液在空中飞溅,如蔷薇一般盛开。
“你为什么不抵挡?”罗宾声音颤栗,竟有一些动容。
威廉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不停地抽搐,一丝鲜血从嘴角灿烂地滴淌而出。
“根据骑士精神,我是绝对不能临阵逃脱。根据骑士精神,没穿铠甲我是绝对不能和你决斗的。根据骑士精神,你根本就不是一个骑士。根据骑士精神,我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剩下隐约的哽咽。当他吐出最后一口气,大地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罗宾叹了一口气,将铁剑插回了剑鞘,吐了一口唾沫:“还是做一个强盗吧,这狗娘养的骑士精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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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07:1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易碎的玩偶 作者: 庄秦

紫苏接到绿霞电话的时候愣了一愣,然后吐了吐舌头,但是马上就同意了。是呀,已经很久都没有聚会了,大概20年了吧。
不知不觉20年就过去了,紫苏也从一个少女变出了一个男孩的母亲。时光飞逝如电呀!
紫苏不禁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了玻柜最上方的装着那5个陶瓷玩偶的盒子。
紫苏叹了口气,然后披上了一件风衣出了门,去参加这次高中同学的聚会去了。

~~~~~~~~~~~~~~~~~~~~~~~~~~~~~~~~~~~~~~~~~~~~~~~~~~~~~~~~~~~~~~~~~~~~~~

那套陶瓷玩偶现在只有5个了,原来曾经是一套完整的,一共有7个,赤橙黄绿清蓝紫。这是紫苏20年前在她18岁高考结束后和她母亲在泰国的一家阴暗的小店里买到的。
紫苏到现在还记得那黯淡的一天。那天,本来紫苏要和母亲一起去芭提雅的海滨,可偏偏下雨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雨。没有办法,紫苏只有跟着母亲找个躲雨的地方,于是她们进了那家写着她们看不懂的泰文招牌的小店。

小店里黑漆漆的,灯没有开,只有一只蜡烛在风雨中飘摇着。老板坐在屋里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冷冷地看着紫苏和她母亲躲进了小店。这家店是卖古董的,到处都摆着不知年代身份可疑的玩意。紫苏百无聊奈地在小店里望来望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到了现在紫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董店里总是把光线弄得暗暗的,这样可以显得古董所经历的时间更久远一些,而且还可以在黯淡的光线下卖出一些身份可疑的东西。
可那个时候的紫苏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沿着目光力所能及的地方看她觉得漂亮的东西。于是,她看到了那套陶瓷玩偶,那套漂亮的古老的陶瓷玩偶,那套放在小店货柜最上方的漂亮的古老的陶瓷玩偶。   
   
这是一套很有泰国风味的玩偶,每个玩偶的脸上都露着可爱的表情,或哭或笑,但每个玩偶身上穿的衣服颜色都不一样,正好配成了赤橙黄绿清蓝紫七种颜色。紫苏恰好看到了紫色的那个玩偶放在最外面,是个吐着舌头的表情。紫苏一看到这套玩偶就爱上了它,因为,这紫色的玩偶太像她自己了,她也喜欢一天没事就吐舌头,像只狗狗一样。于是紫苏对母亲说:“妈妈,买下这套玩偶吧。”

紫苏在学校有6个好朋友,她们7个人整天形影不离,老是呆在一起。这次到泰国来旅游,她的女伴早就说要让她给每个人买一件礼物,而这套陶瓷玩偶就是最好的礼物,每个人一件正好。哈哈,那个黄色的玩偶好象黄宜啊,眼睛大大的,双手托着下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黄宜看到了肯定会笑出来的。

母亲问了问价格,从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发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哦,还不是很贵,便宜得还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正当母亲掏钱的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缓慢地说:“玩偶你买了可要珍惜啊,要用你的生命来珍惜。”声音低平而又麻木,紫苏听到的时候后背不由得颤栗了一下,一丝冷汗慢慢渗了出来。

紫苏踩着矮矮的小扶梯从货柜上取下了玩偶,好漂亮的玩偶呀。紫苏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可一不小心,一个玩偶从她的手里滑了出来。“砰!”的一声,一个玩偶摔在了地上,砸得粉碎。是那个黄色的玩偶。原本准备送给黄宜的那个玩偶碎了,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在漆黑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和地面的颜色一样,几乎分不清在哪里了。

“再买一个黄色的来配上吧。”母亲说。
屋里黑暗的角落里,那个苍老的声音说话了:“对不起,这是最后一套了,没有多余的给你配上。”
紫苏的心里闪过了一丝阴影,唉,看来只有把自己那个紫色的玩偶送给黄宜了。

雨在这个时候停了,紫苏和母亲捧着六个玩偶出了这家怪怪的古董店。

两天后,紫苏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她一回家就打电话给她的死党,可当她打第一个电话给绿霞的时候,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黄宜死了!就在前天下午。”绿霞黯然地说。
“怎么回事?”
“跳楼。她拿到了高考成绩通知单,差2分上线,她就从22层高的楼顶跳了下来。唉……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绿霞的声音掩不住无边无际的悲伤。

在停尸间里,当绿霞拉开了笼罩在黄宜身上的那张白色的布后,紫苏崩溃般地哭了。虽然黄宜的脸已经经过了精心的修饰,可依然看得出上面满是暗红色的血污的痕迹。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眶里黑黑的,只是一个洞,那有什么眼睛,只有两颗乌溜溜的玻璃珠塞在里面,没有一点生气。

“唉……”绿霞轻叹了一口气。“她是从22楼上跳下来的,头先着地,整个脑袋都碎了,她的眼睛也从眼眶里飞了出来。她死得好惨啊……”

听到这里,紫苏的心里咯噔一下,竟不自觉地悸动了。   
   
出了停尸间,紫苏对绿霞说:“明天,你带她们四个一起到我家来坐坐,大家聊一聊,散散心。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们。”

第二天,天气晴朗,绿霞、橙子、小青、蓝衣一早就来到了紫苏的家,就差火妖了。火妖就像个男孩一样,整天风风火火的,骑一辆摩托车在城市里冲来冲去,可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大家都双手托着脑袋,凭在窗台上,等着火妖的摩托车从街道的另一端突然出现。楼下,几个电力工人正在牵着过街的电线,声音一致地喊着口号。

紫苏把礼物藏得神神秘秘的,她想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她把剩下的六个玩偶放在了阁楼里,她现在就准备上去拿下来。
当她手捧着玩偶时,脚正踩在一盏小板凳上,突然脚一滑,人摔在了地上。“砰!”一个玩偶破碎了。紫苏一看,是那个红色的玩偶,她准备送给火妖的那个。红色玩偶头在地上滴溜溜地转着,身子却在另一个地方。当头停止转动的时候,玩偶的一双眼睛正幽怨地盯着紫苏,死死地盯着紫苏。真倒霉呀,看来只有把自己那个紫色的玩偶送给火妖了。正当紫苏暗自埋怨时,她听到了窗台那边传来一阵尖叫。

紫苏连忙跑到了窗台边,我的天,她看到了街上那血腥的一幕。

火妖的摩托车倒在了地上,车轮还不停地转着。在地上,一片鲜红的血泊!在离摩托车不远的地方,一个头颅正滴溜溜地转动着。是火妖的头!而她的身子还留在摩托车上。周围是电力工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发生的一切。
当火妖的头颅停止转动时,她的眼睛正好正对着紫苏,眼睛依然大大地睁着。虽然离得很远,可紫苏分明地感觉到,这双眼睛就是望着她,死死地望着她。

“怎么了?怎么了?”紫苏歇斯底里地喊着。
蓝衣声音崩溃了,她哭着说:“是那几个电力工人,他们在拉过街的电线,突然电线落了下来。火妖的摩托车正好开了过来,她的头正好被电线拉住了。我的天呀……”
“呜呜呜……”五个女孩立刻陷入了一片哭声之中。

紫苏看着手里的五个玩偶,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浑浑噩噩中,紫苏送走了剩下的四个女伴,她没有把玩偶送给她们,而是拿了其他的纪念品。她已经开始觉得这套玩偶有问题了,她不敢再把这套玩偶送给别人。她只有把玩偶用盒子小心翼翼地装好,放在了玻璃柜的最上面,不让任何人动它。在她的精心保护下,这套玩偶安全地没有丝毫破损地放了20年,而在这20年里,她和她的四个朋友几乎没有再联系,但是据她所知,她和她的朋友们在这20年里,几乎连一次小病都没犯过。

~~~~~~~~~~~~~~~~~~~~~~~~~~~~~~~~~~~~~~~~~~~~~~~~~~~~~~~~~~~~~~~~~~~~~~
紫苏出去参加聚会了,家里只留了那个叫翠花的从苏南来的小保姆。翠花在家里擦来擦去,没多久的时间就把屋里弄得干干净净。本来这屋里就没什么清洁做的,到处都够干净了。无聊中,翠花在屋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于是,她看到了放在玻柜最上方的那个盒子。      
   
翠花是个闲不得的人,虽然紫苏给她说过很多次不要碰柜子里的那个盒子,可当她看到盒子上满是蜘蛛网时,她还是决定拿出来抹一抹。

猜都猜得到结果,当翠花拿盒子的时候,她的身高注定了她没办法拿稳盒子。盒子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从包装盒里飞溅出了陶瓷的碎片。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的挂钟停留在了11:46的时间。

~~~~~~~~~~~~~~~~~~~~~~~~~~~~~~~~~~~~~~~~~~~~~~~~~~~~~~~~~~~~~~~~~~~~~~

[都市快报讯]昨日上午11:46,市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载有5人的轿车跌入了XX江,经警方证实,车上5人当场死亡。警方提醒各位驾驶员朋友,最近天雨路滑,请车辆慢行,注意安全云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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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旅馆 作者: 庄秦

风冷冷的,从车窗里灌了进来,我的心也在渐渐下降。四周被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笼罩,只有若隐若现的仙人掌在沙漠里孤独地生长,就像我的心情。
车灯在前方闪耀着,我只能看见前面几米的距离,我不知道这条公路会带我去哪里。我漫无目的地掌握着手中的方向盘,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不管到哪里去都对我来说都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莲已经离开了我,在这南加州,我又成为了一个孤独的过客,一个匆匆忙忙的过客。
我在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想要麻醉自己。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啤酒已经不能够满足我,我更想喝一杯龙舌兰,如果在酒杯里再加上一点墨西哥的辣椒粉,那会让我的胃更HIGH。
可是在这沙漠里的高速公路中,我又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真正的龙舌兰呢?
我望了望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穿过了无垠的荒野,我看到了在不远的地方,竟有霓虹灯的闪耀。
车继续向前行驶,我离那霓虹灯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霓虹灯上的字迹,上面写着“Hotel California”!

我走进了这旅馆,我希冀着自己能够闻到龙舌兰的香味,一个金发女郎为我拉开了玻璃门,我用我冷漠的眼神瞟了她一眼,我竟惊呆了。
她有着天使一样纯洁美丽的脸庞,她有着魔鬼般诱惑的眼睛,她穿着黑色紧身的上衣,黑色紧身皮裤,像是暗夜里的一只精灵。
她的朱唇轻启,对我柔柔地说:“欢迎到加州旅馆来。”我的心竟有些融化了……

她点燃一根洁白的蜡烛为我带路。蜡烛微弱的光亮形成的光晕令她的背影接近完美。我吞咽了一口自己的唾沫,对自己说:“天啊,莫非这里就是天堂,或许也是地狱?”
美丽的金发女郎转过头来对我说:“忘掉不愉快的事吧,到了这里,所有的往事都会一笔勾销,只会留下快乐。到我们的庭院去跳舞吧,在曼妙的舞曲里,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说完,她冲我微微笑了一下,我竟愣了。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这美丽的佳人已经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这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我一个人。
从走廊地另一端传来了低沉的乐曲声,像是一首伦巴,我还听到了有人在嚎叫,在喝彩,在笑,在哭。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听着伦巴的音乐,我猛然想起,我是到这里来买醉的。想到这里,我踏着大步想走廊的尽头走去……

莲是四天前离开我的,她走的时候提走了她的皮箱,当她关门的一刹那,我听到她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没法再和你一起生活。也许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偶然在这南加州交汇在了一起。接着,我听到了门重重地关上。
是的,她没有说错,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们在国内都有自己的家庭,只是为了生理的需要,走到了一起。现在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她的男人终于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来到了这南加州。我也到了和她分离的时刻,但是这两年,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莲。
我的心像有颗针在刺一般,一把钝刀慢慢划过了我的脏器,让我一阵阵抽搐。
看着莲渐渐远去的身影,在我的心里,竟突然有了一种恨意在慢慢滋生。我穿着短裤黯然地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一把锋利地刀,我想杀了莲,我想让她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我想让她永远离不开我的视线……

走进庭院,我听到了一首十分美妙的乐曲,一个长发的男子正坐在舞池的正中,手里拿着一枚拨片弹着吉他,清脆而又曼妙。舞池中挤满了人,都在跳舞。
我弹了个响指,一个侍者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低下头来对他说:“给我来一杯龙舌兰,在里面给我加上一点墨西哥的辣椒粉,不要太少了。”
我奇怪地看着侍者的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神色。“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从1969年开始,就不供应烈酒了,给您来杯橙汁行吗?”
我摆了摆手,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我发现舞池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我,眼神里尽是冰一般的冷漠。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看着我。
在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人,向我走了过来,正是接待我的那个金发美女。
“你来了?来吧,来跳舞吧。跳舞会让你快乐的。”她对我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我摇了摇头说:“不了,我只是想来喝一杯。可惜你们这里没有烈酒。我得走了。”我转身想走。
她拉住了我,对我说:“为什么不跳舞呢?有人跳舞是为了回忆,有的人跳舞是为了忘记。你呢?为什么不跳舞呢?”她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冷,如冰,如雾,如烟,如石。
我不能自己,我随着她被舞池的人群淹没。音乐换成了一首激烈的拉丁歌,是恰恰!金发美女扭动着她那像马达一样的臀部,眼神鼓励着我和她一起跳动。

我喜欢跳舞,特别是恰恰。我就是在留学生舞会上认识莲的,那天我们正是跳一首恰恰,配合得天衣无缝,受到所有人疯狂地喝彩,我才骗来了她的电话。第二天我们就在我的床上翻滚融化。我记得我邀请她跳第一支曲子的时候,我就是对她说:“有人跳舞是为了回忆,有的人跳舞是为了忘记。你,为什么不跳舞呢?”

我扭动着我的胯部,手叉在腰间,脚步跟随着金发女郎,或者说是她跟随着我。我们成了所有人关注地焦点,我听到了每个人都在喝彩,这场景,像极了两年前在留学生舞会的那一天。
一曲终了,我大汗淋漓,她的脸靠在了我的肩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我嗅到了一股让人兴奋的气味。虽然她的身体冰冷,但是依然,一种欲望在我的心里慢慢升腾,像火焰一般。
我低下头,嘴唇凑进了她的耳朵,呢喃着说:“你能帮我找到一杯龙舌兰吗?我请你。”
金发女郎抬起了头,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幽蓝一片,无尽的深邃。
“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龙舌兰。”她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庭院。

走进了一间客房,我看到了一张圆形的大床,粉红色的窗帘,天花板上巨大的镜子,在桌子上摆着两瓶酒,无色透明的液体,正是最纯正的白色墨西哥龙舌兰。
我问她:“有没有墨西哥的辣椒粉?”
她笑了笑,说:“真正会喝龙舌兰的人都不加辣椒粉的,只有边远的墨西哥印地安人才这么喝。你看我怎么喝。”
她从桌子上的一个杯子里拿出了一块柠檬,然后在她的虎口间撒上了少许的盐巴。她张开了樱桃般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柠檬,然后伸出了她柔软的舌头,在虎口间的盐巴上舔了一口,接着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龙舌兰酒。
我也笑了,我对她说:“这样喝是很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喝掺了辣椒粉的龙舌兰,如果没有辣椒粉,我情愿就喝纯的龙舌兰。”我提起了盛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酒精的力量让我浑身燥热,我转过身把她压在了圆形的床上,我现在只想和她一起堕落,我只想忘记关于莲的一切。
我抬起头,在天花板上的镜子中,我只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我一个人!

两年前的那一天,在我的宿舍里,我竭力教着莲喝加了辣椒粉的龙舌兰酒,可她怎么都不愿意,她只愿意咬着柠檬,舔着盐巴喝着中和过的透明的液体。不管我怎么教她,她都学不过来。唉……那些美好的岁月,注定了只能留在我的回忆里。

金发女郎的身体依然冰冷,我看到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景象,我呆了,我的身体也开始冰冷,就像我的心一样。
我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她问:“你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在冷笑,就像一个女王一般用嘲笑的眼光看着我。她冷冷地说:“我和你一样,都是自投罗网的囚徒!”
门外一片嘈杂声,客房的门砰砰地响着,似乎有无数地人在撞击着这脆弱的房门。我惊恐地回头望去,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很多人冲了进来,都是原来在庭院礼貌跳舞的那些人。
我害怕!
可他们却全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似乎把我当做了透明的空气。他们经过了我的身边,冲到了这金发女郎的面前。他们的手里全拿着锋利的尖刀,扑到了她的身上。他们戳刺着她,可她的身体却没有鲜血的溅出,只有泛着绿色的液体……
我的胃一阵阵的涌动,喉头开始泛着浅浅的甜意。我想逃离这里。
我拉开了房门,一个文质彬彬的侍者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我。
“先生,您要结帐走了吗?”
我慌忙地点着头。可我听到这个侍者冷冷对我说:
“别紧张先生,我们接获指示,您随时可以买单,但您永远都不能离开!”
我的心在一阵阵下降……

四天前,莲关上了房门,我慌张地拉开了门,对她说:“莲,你可以再和我一起吃顿饭吗?再陪我喝最后一次龙舌兰?”
她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她依然不愿意在酒杯里放辣椒粉,还是咬着柠檬,舔着盐巴,喝着变了味的龙舌兰。
我看着她依依不舍,可我知道她会离开我,永远不再归来,我只是她生命的一个过客。
我从背后搂着她,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身体。我希望我可以再次唤回她的激情,可我是在徒劳。莲挣开了我的怀抱,对我说她必须离开了,我们之间结束了。
在沮丧中,我的手摸到了那把锋利的尖刀,我举了起来,冷冷地对莲说:“你永远都不您离开我,永远……”

门开了,我在走廊上全身颤栗地抖动着我的身体,我看到了金发女郎。她的头发垂在前额,我看不到她的脸。她轻轻撩起了她的金色的头发,我看到了她。
她的容貌已经变了,她的脸是我最熟悉的!她竟是莲!除了一头的金发,她就和莲一模一样。
她看着我,眼神里尽是冰霜一般的神情。
她慢慢地对我说着:“我说过,我们都是自投罗网的囚徒!”一字一句,异常地清晰。

看着镜子里的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金色的头发,幽蓝的眼睛,一个标准的南加州小伙。我咳了一声嗽,拉开了旅馆的玻璃门,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脸上写满了孤独和沮丧。
我堆满了笑容对她说:“欢迎到加州旅馆来。”
我知道,再过半小时,我就会对她说:“我们都是自投罗网的囚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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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的眼睛 作者: 庄秦

“不要一个人在晚自习后走池塘后的小路!”学姐煞有介事地对青青说道。“传说几年前,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女生在晚自习后,走到那条小路上,被几个校外的小流氓抢劫后杀死,连眼球都给活生生地抠了出来,扔在路边。后来每到深夜,独自走在那里的女生都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一双眼睛从空中俯视。那种毛烘烘的感觉会让你不寒而栗……”学姐的语气微微颤抖,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是真的吗?”青青有点害怕了。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学姐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

晚自习已经下了,可青青还在做一道很难的数学题,这题真的很难,当她决定放弃的时候,才发觉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出了教学楼,青青闷闷不乐地向寝室走去,她埋着头,整个思绪还停留在那道解不开的数学题上。
她一边走一边想,可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突然想起:“咦?!平时一分钟就可以走回寝室,怎么现在还没走拢呢?”
青青抬起头,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周围全是黑压压的树影,随着风发出呜呜的惨叫。脚下是一条细砂石铺成的小路,路边种满了茂密的灌木丛。这灌木长得奇形怪状,一定很久没有修剪过了。
天上乌云密布,月亮被死死地挡在了云层后,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隐约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投影在了这里。
“不好,我迷路了。”青青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路边的灌木丛后,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叫声:“呱呱——呱呱——”是青蛙在叫。
青蛙?有池塘的地方才会有青蛙。难道自己竟走到了池塘后的小路了吗?想到这里,青青不由自主浑身打了个哆嗦。

“不要一个人在晚自习后走池塘后的小路!”学姐的话犹在耳边回响。青青感到全身平白无故地冰冷起来,一丝寒意席卷而至。
那个被杀死的女生,那双从天空俯视下来的眼睛。
“现在,会有一只眼睛从空中俯视着我吗?”青青不敢想了。
她突然感觉到背上毛烘烘的,像是有细微的针在扎着一般,好象是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的背。天!不会是那阴魂不散的女生的眼睛吧?青青的小腿打起了摆子。
她颤抖着身体,试图要跑。可她的脚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拉住一般,一点不能动弹。
青青害怕了,是真正的害怕了。冷汗从额头涌了出来,连贴身的衬衫也和皮肤紧紧沾在了一起。
她回过头来,天!真的,有一双眼睛!一双眼睛正从空中俯视着她。眼光幽怨迷离,仿佛有说不尽的冤屈。这眼光又似一柄利剑,几乎要刺穿青青的五脏六腑。
“啊——”青青发出了一声惨叫,一股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她的裤管流了下去。她不可救药地晕倒在这细砂石铺就的小路上……

当青青悠悠地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青青正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小路上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双眼睛,浑身不由得又颤栗了。
她股起勇气向空中望去……

果然,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青青。

那是一张巨大的广告牌,正耸立在不远的地方,上面画着一个美丽的女郎。画面上那个美女的眼睛那里,广告纸已经剥落,露出了后面的不锈钢。只要有一点光线,就会反射出摄人魂魄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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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 作者: 庄秦

“砰!”一声枪响,龙四冲出了目瞪口呆的人群,大明公司的董事长刘大明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中,在他的脑门正中留了一个大大的血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

龙四的心里很满意,那个勾引他老婆小雪的刘大明终于死在了他的枪下,谢天谢地,那把他在云南买的手枪没有在关键时刻卡壳,子弹很流畅地从枪膛里飞了出去,穿进了刘大明的头颅,然后在里面爆炸。看到鲜血从刘大明的脑袋里喷出来时,龙四心里那个美呀……“刘大明,你就到阴间去陪小雪吧,她已经等你一个月了!”

但是现在对于龙四最重要的是怎样安全地离开这个地方。大明公司地处市区最高的那幢大厦的顶楼,这个时候警报声已经响了起来,龙四有点慌了。当他冲出大明公司的大门时,已经看到楼层上的保安已经冲了出来。

龙四有点慌不择路,电梯看来是没时间等了,只有往楼梯窜。当他跑进楼梯时,已经听到了楼下咚咚咚的脚步声,往下跑是不现实的了,只有往上跑!

大明公司在顶楼,再往上就只有天台了。当龙四窜到天台门口时,一扇铁门紧紧地关着,上面一把大大的绣迹斑斑的铁锁把着门。龙四没有想这么多,他掏出手枪冲着铁锁就是一枪。“砰!”一声枪响,铁锁上冒出了点点火花,门打开了,龙四冲上了天台。

怎么办?后面是密集的脚步声,追兵越来越近了。天台锁了这么久,上面一定一个人也没有,旁边的大厦离这栋楼隔了不近的距离,也没有办法跳到其他的大楼上。龙四的心紧了,他不愿意让自己落在警察的手里,与其让警察抓住,还不如自己干掉自己,也落得个轻松。

当龙四把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时,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人!就在天台上!是个女人,穿着一袭白裙的女人。她背对着龙四,站在大厦天的女儿墙边,一动不动。背影很苗条,一头长发在高空的冷风中飘逸着,好美!这个女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对身后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也没有注意。

龙四对自己说:“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人质。”他垂下了举着手枪的手臂,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后。他伸出了自己钢钳一般的手,一把擒住了那个白衣女人的脖子,然后一个转身,把脸朝向了天台的入口。龙四把手枪对准了这个女人的太阳穴,但是从他的手臂传来了一股凉意,这个白衣女人似乎没有一点体温,冷得像一块冰。龙四不由得打了一个战栗,浑身不自觉地发了一阵抖。

在龙四一点疑惑的同时,一大群警察和保安已经冲上了天台,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龙四。

龙四大声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手里有人质!你们不要动!再动我就杀死她!”

每个警察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的枪口都没有放下,反而是一步一步向龙四靠近。看着警察猫着腰向自己靠近,龙四有点急了,他挥舞着手里的手枪,神经紧张地大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信不信我一枪打死她!”他把冰冷的枪口对准了白衣女人冰冷的太阳穴。龙四发誓,要是警察再走近一步,他一定不顾后果地开枪杀死手里的人质。

“唉……”一声幽幽的叹气,从白衣女人的嘴里发出。她为什么会叹气?莫非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于非命?

龙四紧紧箍住了女人的脖子,他感觉到自己的汗水从他的手臂慢慢渗出,粘粘的。

突然,他听见白衣女人缓慢地说了句话,声音很小,但是却十分清晰。“你呀……怎么偏偏遇到我了……”话音慢慢落下,女人转过了头。

咦?!龙四明明死死地箍住了女人的脖子,怎么她还可以转过头来呢?龙四的心里大骇。他发现了,女人的身体依然保持着原状,只有她的头在转过来,180度的转过来!

女人的头似乎和她的身体分离了,才做得出这样的转动,刹时间,龙四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脸!!!

我的天!龙四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这哪里是一张人的脸?分明是个鬼脸!这是一张被腐蚀了的脸,满是疤痕,从后面看着很飘逸的长发在正面看着却全是枯黄,散发着胶臭的气味。女人的脸上还粘满了枯黄的树叶和湿润的泥土,一阵邪邪的风掠过,粘在她脸上的树叶随着风的摇摆,飘在下来。

龙四的心骤然紧了一下,虽然女人的脸很模糊,但是却给了他一种很陌生的熟悉。“你是谁?”龙四声音战栗地问,女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女人的眼眶黑黑的,像是个无底的洞,里面没有眼珠,她的眼球就挂在她的眼眶外,只有几根纤维粘连在眼球上,没有让它落在地上,纤维上还略带着一点泛着黄色的油腻的脂肪。几只黄褐色的蚂蚁正从女人的眼眶里拼命想要爬出来,一只一只。

龙四感到自己的喉头下有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在翻涌,他的胃开始不停地痉挛。龙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女人没有鼻子,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细小的洞占据了本来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嘿嘿嘿……”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浅浅的笑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却让龙四听得很清晰。在这声音的后面掩藏不住无比的冷漠和孤独。
   
“ 你是谁?”在龙四的心里泛起了最深沉的寒意,他突然有了最不好的预感,他箍着女人脖子的手臂不自然地松开了一点点。他看到女人的手臂正在慢慢地抬起,他看到了女人的如葱段一般的手指。在女人的小指上,有一颗漂亮的尾戒,在白金的底座上镶着一颗大小恰倒好处的钻石。在白金底座上还刻着几个字,模模糊糊让龙四看不清楚。

女人把她的小指缓慢地移动到了龙四的眼前,龙四终于看到了那四个小小的刻在底座上的字:情比金坚!

“是你!真的是你!”龙四的整个心房都被莫名的恐惧所占据,他抬起了枪,对准了女人的脑袋就是一枪,“砰!”。女人的头随着这声枪响,四分五裂,但是却没有鲜血四溅,只有一汪惨绿惨绿的液体射在了龙四的脸上,腻腻的,沾在了他的面颊上,慢慢向下滑。

龙四害怕到了极点,他的手臂四处挥舞着,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扣动着手枪的扳机。“砰!砰!砰!”子弹从枪膛里射出,周围的警察们终于也跟着开枪了。

龙四的身体一阵剧痛,他看到了对面的那个小警察的枪口闪出一团火花,然后一声巨响,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在瞬时间,龙四感到了这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变得冰冷。




[都市快报讯]昨日上午,在市区某大厦发生一起凶杀案,大明公司董事长刘某明被其秘书的丈夫龙某枪杀致死。随后在该大厦顶楼的天台上龙某与闻讯赶来的警方发生激烈枪战,龙某负隅顽抗中被警方当场击毙。据可靠知情人士透露,龙某在天台上情绪一度失控,一直自言自语,随后不顾后果地向赶到的警察开火。据专业人士分析,龙某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所致云云……

[都市快报又讯]昨日下午,在本市郊区某处起获一具无名女尸,身份正在核查中。其面容已腐烂,无法辨认,唯一特征就是在其左手小指上有一尾戒,为白金底座,镶有钻石。在白金底座上刻有四个字:情比金坚。警方望知情人士提供线索云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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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 作者: 庄秦

一:天籁之音

音乐厅里静悄悄的,坐椅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旷得仿似一个巨大的坟墓。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面紫红色的天鹅绒幕布紧紧合拢,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空隙。幕布下方麦穗一般的流苏拖在了浅棕色的木板地面上,变成了污秽不堪的颜色。这幕布把舞台前后割裂成两个世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音乐厅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在这寂静得仿若墓穴般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声波,就会在空气里泛起一阵涟漪,然后划出几近完美的振动,传播到音乐厅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从厅外的走廊传来了声音,是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五六个身着黑衣的人幽灵一般飘进了大厅。他们神情肃穆,面无表情,一个一个走到了音乐厅看台的最前面,在一张长桌前依次坐定。

伊果坐在音乐厅的第一排上很是无聊,他用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长桌,引来了左右不满的眼光。。
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邀请来当这所谓的评委,而且还是X唱片公司评选新人的比赛评委。也许是因为自己常常在网上发表音乐评论的原因吧,伊果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当然,他也不会只拿钱不做事,刚参加评委会,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且也被董事会采纳了。
伊果给X唱片公司提的建议是在舞台上用幕布把歌手和评委隔离开,只听歌手的声音。而歌手的出场顺序由当时随机抽出,当歌手演唱时,谁都不知道是哪个歌手在演出。这正是外界对X唱片公司歌手选拔已经内定的传言闹得甚嚣尘上的时候,所以董事会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建议,现在坐在他身边的其他评委都没给他好脸色,他们看伊果的眼神总怀着一丝敌意和冷漠。他的建议已经在他和其他评委之间建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把他们割裂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割裂?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汇?伊果觉得脑袋平白无故地眩晕起来。他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想让自己平静一点。

前面出场的几个歌手唱得都不怎么样,只是照本宣科般的善乏可陈。伊果不禁摇了摇头,他一侧头,正好看到了左边的评委,这是个肥胖的男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评委蜡黄着一张脸,细小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肉挤成一堆,颈子上的肉涌来涌去,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褶子。他正努力辨认着歌手的声音,当发觉伊果在打量他时,慌忙躲开了伊果的视线,眼角流露出了一丝慌乱与尴尬。
伊果连忙翻了翻名单表,才知道这个胖子评委叫楼家阁,X唱片公司的推广部主任。
这时,右边的另一个长得胖胖的评委清了清喉咙,大声念道:“十三号选手,请演唱。”

十三号选手站在蔓动的幕布后,音箱中传出了曼妙的歌曲前奏。这是一段钢琴的弹奏,听上去很是温柔,像水一般流淌过大厅。伊果觉得这曲调满熟悉的,好象在哪里听到过,可究竟是什么歌,他却想不起名字。这时,十三号选手已经开始演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英文歌,十三号选手是个女歌手。声音很是剔透,声音穿透了空气。伊果顿时来了精神,他听过这首歌,这是一首叫《黑色星期天》的歌曲。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听到了这句歌词,伊果猛地想起,这是一首传说中死者唱给生者的歌,凡是听过这歌的人都有一种冲动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想到这里,他不禁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
这个歌手无疑唱得非常出色,音质空灵飘渺,清新透亮,嗓音极具空间感,几乎毫无瑕疵。伊果的脚趾不由得跟着音乐的节奏蠢蠢欲动,他的心脏的最深处也被这女孩空灵的嗓音给震撼了。无疑,这十三号歌手是今天晚上发挥得最优异的选手。
伊果翻出了打分表,在十三号的号码后填上了最高的分数。而这时,这选手的声音还如仙乐一般在梁上完美地回绕着。看看身边其他的评委,似乎也都被这歌手征服了,他们不住地点着头,眯着眼,陶醉在这歌声中。

不用说,最后得分最高的就是这十三号选手,她的分数足足比第二名高了整整七分,悬殊相当大。
工作人员拿来了抽签的名单,伊果看了看这选手的名字,黄雨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雨中的荷花,带露的雨滴,写满了诗意。
“叫第一名出来领奖吧。”楼家阁说道,他的语气里竟带着稍稍的酸味,脸上也满是落寞与失望,大概因为这黄雨荷并非是他内定的冠军使然。

帷幕缓慢地拉开,从里面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随着灯光的深入,她的脸和身形显露在了所有的评委面前。
伊果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这个叫黄雨荷的女孩,他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意料中的落榜

十三号选手黄雨荷,当她从帷幕后走到前台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她看到坐在长桌后评委们诧异和失望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预感是准确的。
的确,黄雨荷也知道,自己的外型确实是太出乎别人的预想了。她是个胖子,一个女胖子,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女胖子。
她一米七,却足足有两百一十斤。她的肚子突兀地腆了出去,她低下头时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尽管今天穿的是一件很宽松的外衣,可布料还是紧紧绷在了她的身上,腰间的肥肉鼓鼓地涨了出来。虽然她对自己的嗓音充满了自信,可自己的外型却让自己深深感到自卑。在学校时长期都是同学们嘲笑的对象,她也试过减肥,用过无数种办法,可每种减肥方法到了最后带给她的都是深深的失望。
这次参加比赛,她也没报太多的希望,只是随意地把自己录制的一个小样寄到了X唱片公司,结果得到了这次在幕布后演唱的机会。当她站在幕布后开始演唱时,也曾经有一点渴望,说不定这家唱片公司并不以歌手的外型为诉求点,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像北京的那个肥胖的女歌手一样得到机会。可是当她现在看到评委们鄙夷的表情,她失望了。

坐在长桌后那个肥胖的评委,挤着三角眼,怪声怪气地说:“黄小姐,真是遗憾,我们这次想要找到的是偶像歌手,我对你的嗓音条件很是满意,可惜你的外型……如果你能把你的身体割裂成两半,变成两个人的话,那就好了,我一定马上就叫公司签下你,嘿嘿,还有被你割裂下的另一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次性签两个优秀的歌手了,哈哈……”在这个叫楼家阁的胖子评委脸上,竟写满了诡异的嘲弄。

黄雨荷瞪了一眼尖酸刻薄的楼家阁,眼中尽是诅咒般的忿恨。她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头,快步冲出了舞台,躲进了化妆室里抽泣了起来。

眼泪模糊了黄雨荷的眼睛,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长得这么胖,她也不想这样的。她开始愤恨起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每一顿饭都弄得这么香喷喷的。她开始愤恨起自己,为什么每一次吃饭都把自己撑得肚子滚圆。她开始愤恨起自己的同学,为什么每一次都用嘲笑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开始愤恨起评委,为什么每一次都用世俗的眼光看自己。
她呜咽着,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着,她的心脏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虽然这打击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沉了一下,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黄雨荷回过头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这男人的相貌很是英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穿一件藏青色的西装,眼睛里满是和蔼。她认出了,这也是今天比赛的评委,就做在那个尖酸刻薄的楼家阁身边。对了,他叫伊果,好象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乐评人。

伊果递了一张名片给黄雨荷,然后对她说道:“黄小姐,你不要对楼评委的话在意了,他就这么一个人,尖酸刻薄。我很看好你的嗓音,还有你的前途。虽然你的外型……”他咳了咳,试图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比较有特点……但是,这并不影响你的歌喉。这次虽然X唱片公司没有选上你,但是你千万不要灰心,还会有其他公司的机会。”
“算了,谢谢你的好意。”黄雨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心灰意懒地回答:“我也想通了,没什么可哭泣的,我天生就只能做个唱歌的爱好者,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千万别这么说,黄小姐,麻烦你给我一个联系的方法,我会推荐你去其他唱片公司面试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先介绍你。”伊果连忙劝道:“像你这样的嗓音条件,几年也很难遇到一个的,你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谢谢你,伊老师,我已经想过了,不麻烦你了。”黄雨荷站了起来,推开了伊果,自顾自地走出了化妆室。

三:救命稻草

走出音乐厅,门外一片萧瑟的景象,已经是初秋了,黄雨荷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满是阴暗与晦涩。
风冷冷的,路边的梧桐叶一片片飞落,空气中似乎有一个旋涡,将叶片飞卷在黄雨荷身边不停萦绕。
黄雨荷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埋下头冲进了风中,她就像一片狂风中的叶子。

黄雨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当她重重地把自己身体扔在了沙发上时,突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响了一声,哦,是饿了。
“不行,我不能吃东西!我要减肥!我要找回我曾经那完美的身躯!”她对自己说道,可这时,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咕咕——”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行,我得找点什么东西来填填自己的肚子,少吃一点没事的。”黄雨荷竭力说服自己。
她拉开了冰箱,里面还剩了一块黑胡椒牛扒,她把牛扒放进了烤箱中,三分钟后她听到了“当”的一声。
黑胡椒牛扒就放在餐桌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一层薄薄的黑色的芡汁淋在嫩嫩的牛肉上,一个个微小的气泡还在慢慢破裂,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蛊惑的声音。
“只吃一口,我只吃一口。我真的要减肥!”黄雨荷在心里对自己大声地说。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用餐刀从牛扒上割裂了一块肉送进了嘴中。好香!放在嘴里又嫩又滑,还没有来得及咀嚼,肉块已经自然地滑进了喉咙。
“不行,不行,不能再吃了!”她大声叫道,可她的餐刀却不自觉地又伸向了牛扒,真的,这牛扒实在是太香了。
终于,盘子里的牛扒不见了,全都钻进了她的肚子里。盘子中只剩下了一汪黑色的散发着胡椒香味的油光。
“算了,还是从明天开始减肥吧……”黄雨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在镜子前。看着玻璃中那张圆得像张盘子的脸,她哭了。
“我永远也减不了肥,永远!”她看着镜子中这张恶心的胖脸,一拳头砸了过去。镜片飞溅,她的拳头也渗出了滴滴鲜血。镜子中的自己也变得无比的狰狞与恶心。
“我狠你!黄雨荷!你是个废物!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你怎么一点恒心都没有?”她狠狠骂着镜子碎片中的自己,可每一块碎片中都有一个肥胖的家伙对着它狰狞地笑着。

黄雨荷冲出了家门,又跑进了狂风肆虐的大街,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不想面对家中的镜子,不想看到镜子中肥得像一头猪的自己。她就想一片叶子,冲进了街道,任由自己飘来飘去,就像一片叶子。


不知道在风中飘摇了多久,当黄雨荷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堤岸边,脚下是奔流的江水,身后是一棵棵老态龙钟的垂柳。  
看着脚下的江水,黄雨荷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她的小腿肚子竟在这一刹那瘫软麻木了。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大声对着江水的对岸吼道:“我要减肥!我要减肥!!我要减肥!!!”

“你想要减肥?”突然,在黄雨荷的身后传来了一句话。她转过身来,一个目光阴鸷的年轻男人站在她的身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干什么?你看着我干什么?”黄雨荷因为别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私而感到很不舒服。
“你想要减肥?”这个年轻人依然笑吟吟地看着黄雨荷问道。
黄雨荷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好瘦,瘦得皮包骨头,可两只眼珠子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虽然很富活力,但总是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
“你想要减肥?”这个瘦子不依不饶追问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减到和我一样瘦!”
“是吗?你说的是真的吗?”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黄雨荷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来吧,我们借一步说话……”瘦子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  

四:割裂

坐在堤岸不远处的咖啡店里,店外已经飘起了细雨,黄雨荷的心情就像堤岸边在风中飘摇的柳叶一般忐忑不安。她用汤匙搅了搅没加糖的苦咖啡,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奇怪的年轻男人。
“我叫葛楼,你好。”这男人伸出了手,他的手臂好细,细得像一根干枯的木柴。
“你好,我叫黄雨荷。”

“相信我,我真的能让你减肥成功!”葛楼郑重地对黄雨荷说。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黄雨荷怀疑地问。
“因为……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一样胖!你相信吗?我最重的时候足足有两百二十斤!”葛楼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呆若木鸡的胖子,除了那双阴鸷的眼睛,看不出哪里和面前这个干瘦的男人有任何的共同点。
黄雨荷诧异地看着照片,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葛楼干瘪地笑了笑:“你听说过割裂这个词语吗?”
“割裂?”

“你相信一个人意念的能量吗?那是无穷无尽的能量!”葛楼慢慢地点上了一根烟,眯着眼睛对黄雨荷说道。
“意念?”黄雨荷不解。
“是的,意念!你听说过吗,有一个俄罗斯的意念高手,只要他一直注视着一根汤匙,在一定时间后,可以用自己的意念将这汤匙弯曲。”
“这我听说过的。可这跟我减肥又有什么关系呢”黄雨荷依然不解。
“我只是想对你说,人的意念,可以达到很多你根本不敢想象的境地。比如说……”
“比如说减肥?”黄雨荷有些明白了。
“呵呵。”葛楼笑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我教你的这种减肥办法很简单,不需要你节食,更不会让你腹泻。我只会教你怎么样说服你自己。”
“说服我自己?什么意思?怎么才叫说服我自己?”黄雨荷脸上满是疑惑。
“很简单!”葛楼微微一笑:“你要说服你自己,说服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你的胃和你的嘴是割裂开的。”
“割裂开?”
“ 对!割裂开的!食物从你的嘴里进了你的胃,你的胃液就会不停地分泌蛋白酶,分解你的食物,然后吸收进你的身体,所以你才会长胖的。现在你要说服你的细胞,你的每一个细胞,叫他们只进行分解,但是减慢吸收。只吸收足够你身体运转的能量就行了,多余地全部排出体外。”葛楼眨着眼睛对黄雨荷说道。
“可我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 我会教你的。”葛楼从颈子上解下了一根闪着白光的项链递给了黄雨荷,说道:“这是一根可以加强你意念的宝物,你戴上。只要你每天吃饭时心中默念,你的胃和你的嘴是割裂开的,不属于同一个消化道。你的细胞会被你说服,他们会停止向你的体内提供多余的能量,你也会慢慢瘦下来的!”
“这是真的吗?”黄雨荷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项链,戴在了颈子上。项链很是冰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相信我吧,就算我在骗你,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如果你觉得有效果,那等你减肥成功后,再把这项链传给下一个需要的人。”葛楼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手中的香烟也烧到了尽头。
“葛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您为什么要帮我?”黄雨荷似乎看到了自己将来的希望,她有点激动了。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的歌声,我也在音乐厅里听到了你唱的歌,我只希望你能有个机会唱出你喜欢的歌。”葛楼把烟头挤熄在了烟灰缸中,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咖啡店。这个时候,外面的雨正好停了。

五:苗条的女郎

自从伊果给黄雨荷留下了电话,一直很关心她。可不知道怎么了,黄雨荷就像一片坠进了风中的叶子一般无端地消失了。虽然伊果百方打听,可没有人知道黄雨荷在哪里。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伊果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毕竟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黄雨荷更重要的事需要伊果来处理。

已经是深秋了,伊果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准备去邮局取一笔从某家杂志汇来的稿费。
秋风很是肃杀,刮在身上冷冷的,路边的梧桐树的树枝也光秃秃的,几只乌鸦斜斜地掠过天空,留下了几声苍凉的呱噪。
伊果埋着头走进了邮局,当他拿着几张薄薄的红色大钞走出来时,天色更加阴沉了,快下雨了。
当他走到车站时,看到车站旁聚集这一大堆人,似乎在围观着什么奇怪的事。他好奇地挤了进去,才发现原来有一个姑娘躺在地上,似乎是休克了。
这个姑娘是俯卧在地上的,看上去大概应该有一米七左右吧,很是瘦弱,藏青色的毛衣袖子高高地卷在肘部,裸露着的手臂枯瘦如柴。她的嘴贴在潮湿而又阴冷的地面上,口中渗出滴滴白沫流淌在肮脏的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没有一点神采。
“是吸毒的吧?”
“不像,没见着手臂上有针眼。”
“大概是营养不良吧?现在的女孩减肥闹的啊……”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伊果分开了两旁的人群,挤到了最里面,大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拨120送医院啊?”

在医院洁白的病房中,这个瘦弱的女孩终于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伊果正关切地望着她。
这女孩真的很漂亮,脸洁白得就像婴儿一般,眼睫毛长长地遮盖在眼帘旁,却掩不住眸子中的无力。她的两颗眼珠深深地陷进了眼眶,眼圈也是黑黑的,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伊果这才注意到,在这女孩粉嫩的颈项上还系着一根闪着白光的项链,也许是白金的吧。可这项链系得好紧,几乎锢在了她的脖子上,还有点浅浅地凹了下去。

当女孩醒来时,伊果温柔地说道:“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她微微地笑了笑:“没什么,谢谢你了,伊老师。”
伊果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伊?你认识我?”
“是啊?你没认出我吗?我是黄雨荷啊!”她笑了起来。
“你……是……黄……雨……荷……”伊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两个月前肥胖得让人难以置信的黄雨荷?现在却苗条得如名模一般。伊果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六:我会瘦到死吗?

“你瘦了……”沉默了良久,伊果才喃喃地说道。
“是的,我瘦了……”黄雨荷面无表情。虽然声音迷离,却依然声线柔和温婉。
“太好了,完美的减肥!你做得真棒,才两个月的时间,你做到了!我马上会为你联系唱片公司的!你一定会大红大紫的!”伊果激动地叫了起来。
可黄雨荷却依旧木然地盯着伊果的脸,语气缓慢地说道:“我瘦了,可是我会瘦到死的……”
“瘦到死?”伊果大骇。

和葛楼分手后,黄雨荷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家。坐在餐桌前,她望着桌上的奶油水果蛋糕,点缀着几颗红色鲜艳的樱桃,她的口水不由自主地从口腔中分泌了出来。
“割裂,割裂,割裂……”她对自己默默念道,她发现颈子上的项链似乎发出了微弱的白色的光芒。
“我的胃和我的嘴是割裂开的,我的嘴只是吃进东西,我的胃却并不分解……”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念叨,竭力说服着自己的每一个身体内的细胞。
终于,奶油水果蛋糕都进了黄雨荷的肚子,她也感觉到了腹涨。可这时,一丝倦意不知不觉地袭上了她的心头。她不由自主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睡意像潮水一般涌来。在睡着之前,她对自己说:“割裂……割裂……割裂……我的胃和我的嘴是割裂开了的……”

醒来后,黄雨荷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回到屋中,站在了人体称上。
“哈!轻了!我真的轻了三斤!”她疯狂地大叫起来!这割裂的方法真的有效果!她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她终于相信自己总会有一天,可以苗条地站在舞台上为每一位观众献上自己美妙如天籁的歌喉。
第二天,她又瘦了三斤。
第三天,她也瘦了三斤。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体重减了下来,而且是很完美地减下来。皮肤没有因此而产生褶子,还是依然光滑和水嫩。但是黄雨荷却觉得自己的精神没有以前好了,常常感觉到没来头的眩晕。
一个月后,黄雨荷已经觉得体形相当不错了,她想停止减轻重量。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停止细胞的运动。
她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不要再减了,不要再减了,别再割裂了,别再割裂了。”
可她对自己身体细胞的说服却失去了以往的作用,她的身体依然在慢慢减轻,她越来越瘦了。她几乎可以摸到自己的肋骨正一点一点从胸腔里凸显出来。她用自己枯瘦的手臂向背后摸去,可以摸到那两片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蝴蝶骨。
在黑夜里,黄雨荷不停颤抖。她搂住自己的肩膀,感觉自己像一片在肆虐的狂风中飘摇的叶子。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停止不了体重的降轻?这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想停止这一切!她用手去扯颈项间的那一根白色金属的项链,可那根项链像是锢在了脖子上一般,坚硬,冰冷,永远也不能脱离她的颈子。镜子中,这诡异的金属闪烁着死亡般诱惑的光泽,近乎神秘。
黄雨荷在黑夜里崩溃了,她歇斯底里不可救药地哭了。

黄雨荷双脚瘫软地站在人体称上,她只有70斤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个月前,她还是一个两百多斤的女胖子,而现在……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想要去堤岸边寻找送她项链并教会她怎么割裂胃和嘴的那个叫葛楼的干瘦的男人。可当她才走到车站时,就禁不住身体的虚弱,倒在了地上。
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她想:“我会瘦到死吗?”

七:禁锢的解脱

听了黄雨荷的讲述,伊果觉得心里一片迷茫,他从来没听说如此匪夷所思的故事。
“这项链已经紧紧地锢进了你脖子的肌肉中,你有什么感觉吗?”他问道。
“没有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它就像是空气一样,根本让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黄雨荷低声叹气道。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伊果依然不解。
“唉……也许这就是命吧,看来我终究是难逃这瘦到死的厄运。”黄雨荷幽幽道。
“别这么想,现代的医学这么昌盛,一定有办法找到解救你的办法……”
黄雨荷绝望地打断了伊果的话:“如果有办法,我早就找到了。这个月,我已经不止一次去过各大医院,可医生只知道说我是内分泌失调,严重营养不足,却找不到解救的办法。最后一个给我看病的医生告诉我,让我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吃好一点,玩好一点,什么都别去想。我已经认命了!”
伊果一时说不出话来,病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黄雨荷打破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伊老师,您能满足我最后的一个愿望吗?您能安排为我录制一张专集吗?我想在棺材里放上一张自己的唱片为我陪葬。您能帮我吗?”
“能!能!能!”伊果连声答应:“我马上就去找楼家阁,就是X唱片公司的推广部主任。”

出乎伊果的意料,当他谈了黄雨荷的事后,楼家阁马上就同意了他的看法,决定为黄雨荷录制专集。当然,伊果没有说黄雨荷是因为减肥而得的病,只是说她患上了绝症,大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楼家阁闪烁着眼睛对伊果说:“小伊,你可真是好样的,这可真是个绝妙的炒作啊!为一个濒临死亡的女歌手录制专集,肯定会在市场上大卖的!这次公司想不发都不行啊!”
伊果虽然对楼家阁的看法不能苟同,但为了黄雨荷的愿望,他忍了。

黄雨荷虽然身体的状态并不好,但是她的嗓音却一如往常,没有一点杂质,就像高原上没有受过污染的空气一般清澈透明。当她一气呵成完成录制后,所有的人都为她使劲鼓着掌,就连闻讯赶来的X唱片公司董事长都不例外。
肥胖的楼家阁更是冲上来给了黄雨荷一个熊抱,还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一口。
黄雨荷刚想挣扎着从楼主任的怀里挣脱时,突然觉得他的身体一软。楼家阁竟在这一刻突然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怎么了?楼主任?”伊果大叫了起来。
楼家阁的四肢不停地痉挛抽搐着,嘴角往外流淌着诞水,他的手指颤抖着指了指他胸前的衣兜。
他的助理赶忙跑到他的身边,在衣兜里取了一粒药丸喂进了他嘴里。只过了几分钟,楼主任就恢复了常态。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唉……老毛病了,心脏不好……都怪我实在是太胖了,我真的该减肥了……”

当黄雨荷听到楼家阁想减肥的话时,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低下头,发现颈项中原本紧紧锢进肉里的项链竟莫名其妙地松了半截。
她若有所思地走到楼家阁身边,问道:“楼主任,您想减肥?”
楼家阁的声音突然增大:“对啊!我做梦都想减肥的!我想减肥!!!”
黄雨荷用干枯的手指勾住项链,她在这一刻发觉项链更加松弛了,几乎就可以解开了。
她把嘴凑在了楼家阁的耳朵边说道:“楼主任,我有办法让你在两个月内减肥成功,我会让你在两个月内变得和我一样苗条。”
“真的?”楼家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喜悦的光亮:“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还记得两个月前的我吗?你还嘲笑过要把我割裂成两个人呢,嘻嘻……”黄雨荷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啦,我那是开玩笑的。”楼家阁的耳根子都羞红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减肥成功的?”
“楼主任,您听说过割裂这个词语吗?”黄雨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
“割裂?”楼家阁不解。
“楼主任,我们借一步说话……”黄雨荷一边说,一边把颈项中的项链解了下来递给了楼家阁。
“……你知道人的意念的力量吗……这是一个宝物……”两人向另一间屋子走去,声音越来越小……

八:不是结局的结局

两个月后,黄雨荷的首张专集大卖断市,而她原本极为严重的重度营养缺乏症,也在她事业成功的时候不药而愈,这令当初为她做诊断的医生也连声惊呼是现代医学上的奇迹。
黄雨荷也借着这张专集的成功,顺利跃入了一线歌手的行列。
与此同时,X唱片公司的推广部主任楼家阁,却莫名其妙染上了与当初黄雨荷情况极度疑似的重度营养缺乏症。据医生推断,楼主任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渴望楼主任也能遇到和黄雨荷一样的奇迹……

某天,一个枯瘦如柴眼光阴鸷的男人闪身走进了市内某健身馆。他蜡黄着一张脸,细小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他的身体太单薄了,几乎一阵风就会把他刮走,他就像狂风中的一片叶子。
他飘一般走到一个正练着跑步机的胖子身边,问道:“你想减肥吗?想减到和我一样瘦吗?你相信吗?两个月前,我比你还胖呢……”
“真的?”胖子的眼睛里闪过喜悦的光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听说过割裂这个词语吗?你知道一个人意念的能量有多大吗?我们借一步说话……”
瘦子用枯瘦的手指拨着颈项中一根白色的金属项链,双手抚着胖子的肩膀向旁边一间小屋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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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计划 作者: 庄秦

(引子)
   
    一阵悠扬的电子乐曲从桌子上传了过来,是她的手机响了,她放下了手中正看着的书。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她皱紧了眉头。
    “你考虑好了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阴鸷的男声,一字一句,声音格外清晰,带着一点麻木和苍白,没有丝毫情感夹杂其中。
    一丝慌乱掠过了她的脸庞,在她的手心里渗出一缕滑滑的汗液。她对着话筒沉默了良久,然后说:“考虑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话毕,那个阴鸷的男声已经放下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连绵的盲音,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发出最后的呻吟。
   
    (01)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很礼貌,不算很大声,但也足够让躺在床上的上官灵儿醒过来了。
    灵儿慢悠悠地下了床,当脚踩在地上时,才发觉自己有点头晕目眩,一定是昨天的酒精还在起着作用。
    拉开门,门外站着穿着警服的一男一女。
    “上官灵儿?”穿警服的男警察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啊,我是上官灵儿,你们是……”
    “我们是公安局的,我叫余光,这是我的助手翁蓓蓓,有点事想要找你了解一下。”余光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找我?找我了解情况?”一边纳闷着,上官灵儿一边把两位警官引进了宿舍。
   
    余光用眼角环视了一下上官灵儿的宿舍,这是一间收拾得很凌乱的房间。被子没有叠,床铺上乱七八糟扔着灵儿的衣物,衬衣、牛仔裤、胸罩、短裤、连裤袜……余光撇了撇嘴,心想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才起床,昨天玩得太晚了……”一边说着,灵儿一边收拾着床上小东小西。
    “没关系,我们就问几句话。”现在轮到余光不好意思了。
   
    “上官同学,你认识莫小可吗?”余光问道,身边的翁蓓蓓拿出了笔记本做起了记录。
    “莫小可?”灵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身体僵持住了。
    “对,莫小可!你认识他吗?”余光继续问道。
    “当然认识,要是这个学校里谁不认识莫市长的大公子,那倒还怪了。”灵儿没好气地答道。
    “那你和莫小可关系好吗?”余光紧逼道。
    灵儿回过头来,脸上一片寒霜:“不好,非常不好!可以说遭透了!”她愣了愣,又问道,“咦?!你们到这里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和这么一个高干子弟公子哥的关系如何吧?出了什么事?”
    一边问着,灵儿一边走到了宿舍阳台的水龙头旁,接好了水杯准备刷牙。
    “莫小可死了,昨天晚上!”余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灵儿一愣,她的手松了一松,玻璃水杯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砸得粉碎。
   
    “莫小可死了?”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当他在天上人间KTV唱完歌独自去车库取车时,被人用军刀割断了喉咙。而且,他的喉咙气管是被刀慢慢割断的,气管被割得参错不齐。他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死亡的,他一定死得异常痛苦。”余光说道。
    上官灵儿的神色有些黯然,她找了个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玻璃碎渣。
    “上官同学,谈谈你对莫小可的看法吧,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余光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儿。
    灵儿瞪了瞪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调查我,不就是因为我和他交往过吗?那已经是过去时了,我起码两个月没和他说过话了。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余光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我也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作为我们警方来说,在暂时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往往都是先调查被害者的熟人,这也请你谅解。”
    灵儿垂下了头:“说实话,我也知道你们的苦衷。莫小可是个小人,他和我谈恋爱就是为了我的身体。我没有答应,他就在所有同学的面前打了我,然后一走了之。我向学校领导告了他,可他什么处分都没有,还扬言上让我在毕业的时候难看。所以我毕业时在本市居然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我恨死了他,他害得我只好在邻市找了个文员的工作。但是,我发誓,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余光身边的翁蓓蓓合拢了笔记本插嘴问道:“上官同学,你昨天晚上11点至凌晨1点在什么地方?”
    “哦?还真怀疑我?”灵儿翻了翻眼皮,答道,“昨天晚上我们庆祝毕业,在卡萨布兰卡酒廊喝酒,一直喝到今天凌晨三点。现在我起床头还晕忽忽的,你们可以调查一下。我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好吧,上官同学,我们就谈到这里,这是我的名片,要是你想起什么就及时联系我。”余光递了一张名片给灵儿,继续说道,“这段时间请你不要离开本市,我们……”
    “不行!这怎么能行?”灵儿叫了起来,“我已经联系好邻市的一家单位,明天我就会起程去报到!而且我的手机也会换号,漫游费简直是太高了……”
    “哦,是这样啊……”余光皱了皱眉,“这样好了,你到了邻市就尽快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
    余光临走时,踱到了灵儿的书桌旁,拾起一本翻到一半的书。是一本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他笑道:“上官同学,原来你也是坡迷啊?有空的时候我们交流一下。”
    灵儿笑了:“好啊,不过恐怕你只有到邻市来找我讨论了。”
   
    (02)
   
    上官灵儿走出月台,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像一轮盘子高挂在天上,阳光并不刺眼,但她却感觉到一阵没来头的眩晕。好在她马上就看到了新单位来接她的人正举着牌子躲在一棵榕树的阴影中。
    因为莫小可的阻挠,灵儿没在本市找到理想的工作,于是在看到邻市这家贸易公司招聘启示后就寄出了自己的简历,没想到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在这家鹏程有限公司里,灵儿的工作是文员。其实也就是打打字,收收传真,发发电子邮件,满轻松的。她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靠在一幕茶色的玻璃墙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玻璃墙外灰蒙蒙的街景。公司还为她安排了单身宿舍,是和两个女孩住在一起的,一个叫林薇薇,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东北女孩。一个叫余小倩,整天扳着一张脸,像是随时有人欠她一吊钱一般。不过灵儿毕竟是少年心气,没过几天就和这两个女孩混熟了。
    不过,灵儿已经上班一周了,还没见过自己的总经理伊果,听说伊总年龄不大,却颇有手腕,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灵儿倒是很想见一见伊总,她想当面地伊总提点建议。这鹏程公司的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在公司前加了有限两个字后就听起来不伦不类了。
   
    这已经是上班的第一个周末了,刚过了中午,灵儿就把交代的事做归一了。她正无聊时,视线四处乱窜着。透过玻璃墙,她诧异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楼下一辆停在街道对面的捍马吉普车上跳了下来,向着公司的大门走来。是那个本市的警察余光!这时,灵儿才想起到这里都快一周了,还没把自己的新电话号码告诉余光,她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正在灵儿等待余光走上楼的时候,她面前的电话突然响了,像是一个炸雷一般,吓了她一跳。
    是余光打来的吗?一定是他吧,一定是不同在上楼前先打个电话给自己。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呢?如果知道了,又何必再来找她要电话呢?
    犹豫间,灵儿拾起了电话。
    “你好……”电话中是个平缓而又带点沙哑的嗓音,不是余光。
   
    当余光走进上官灵儿的办公室时,看到灵儿正好放下电话。
    “上官同学,哦哦哦,应该是上官小姐了,你还在忙啊?”余光微笑着问。
    “没有没有,我已经忙完了,正在想今天晚上的周末怎么过呢。”灵儿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有些带职业味道的笑容。
    “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来拿你新的联络方式,你离开本市后,就失去了联系,幸好你以前学校还留下了新公司的地址,所以我就……”余光解释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这一茬……”灵儿连忙把新的手机号码和座机号码写给了余光,赧然道,“真是麻烦你了,为了我的电话,还专程到这里来一趟,辛苦你了。”
    “呵呵,没事。”余光笑了笑,“也不是我专程到这里来的。我的家就在这个城市,每个周末我都会回来一趟,今天过来只是顺便而已,不碍事的。说不定以后我还会有事来麻烦你的。”
    灵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哦,对了,莫小可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余光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唉……一头雾水啊,一点线索也没有。当时车库里的摄像头被人破坏了,而莫小可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莫市长给我们施加的压力也很大,头疼啊……”
    “呵呵。”灵儿嫣然一笑,“别着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找不到线索不等于永远会让罪犯逍遥法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个凶手说不定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你去抓他呢。”
    余光摊了摊手:“希望是这样吧,你常常看爱伦坡的侦探小说吧,说不定你会有一些怪异的想法,什么时候我们交流一下。”
    余光把灵儿的电话号码放进了包中,连声告辞,他还得回一趟家。
    灵儿正要送余光出去时,忽然感觉窗外的天色闪了一闪。她朝窗外望去,看到天边正在闪电,要下雨了。
    灵儿连忙叫住了余光,递了一把雨伞给他。
   
    当余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后,在灵儿身后响起了窃窃的笑声。同样做文员的室友林薇薇一蹦一跳来到灵儿身边,傻笑着问:“那是你的男朋友吧?蛮帅的哦。”
    “别瞎说了,那只是个一般的朋友。”灵儿连忙用抽屉里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堵住了林薇薇的嘴,说实话,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来找她的这个英俊男人是一个警察,而且是为了一周前发生的一桩命案。
   
    (03)
   
    回到宿舍,林薇薇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这个丫头职高毕业就进了公司,一下班就喜欢弄点吃的,没有一点心机。余小倩还没回来,她好象在谈恋爱,据林薇薇说每到了周末,她都会消失一整天。
    上官灵儿倒了一杯热果真,晾在桌子上,然后把自己痛快地扔进了软绵绵的沙发里,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下午余光走进办公室前她接到的那个电话。
    又是那个阴鸷的声音,像一个噩梦。
    直到现在灵儿的耳朵边上还回响着那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你叫我办的事,我已经做到了。我要你做的事,你准备好了吗?”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她的心头萦绕着,纠缠着,如一团乱麻。
   
    这件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上官灵儿固执地拒绝了莫小可渴望亲密接触的要求,莫小可觉得在众人面前伤了自己的面子,于是一巴掌打在了灵儿脸上。灵儿头也不回高傲地离开了莫小可。
    意犹未尽的莫小可在喝醉了酒后,又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来到灵儿的宿舍外,大声地用污言秽语辱骂着灵儿,言语间充满了最恶毒的词汇,还扔了无数个啤酒瓶,砸碎了灵儿宿舍的窗户玻璃。
    灵儿躲在床脚瑟瑟发抖,她在心底问候了无数次莫小可的老母。等到第二天,灵儿向校长反映了情况,可校长只是轻描淡写地口头警告了一下莫小可。
    灵儿在找工作时,才发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委屈,不过还好,她还是如愿找到了邻市的一份工作。她心想,也许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可是,她错了。
    噩梦发生在毕业前的一周。
    那也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灵儿和同学们在卡萨布兰卡酒廊聚会完毕后,准备回宿舍就寝。她的同学大多都在校外租住了出租房,和各自的男朋友双宿双飞,所以到了深夜,也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地回寝室去。还好,校内的治安一向趋于良好,路灯也明亮照人。灵儿一个人撑着一把雨伞走在小路上,突然几条鬼魅般的身影拦在了她前面。为首的就是满嘴酒气的莫小可。莫小可打了一个酒嗝后一挥手,几条身影窜了上来,把灵儿拖进了旁边黑压压的小树林中。
    当莫小可发泄完兽欲,满足地从灵儿身上爬起后,他慷慨地把灵儿分给了他的几个手下。
    他们拍拍手离开后,灵儿满身泥污地挣扎着爬到小路上时,绝望地看到自己那把黑伞正在风雨中飘摇着。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要杀死你!莫小可!就算你逃到天边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永无超生之日!”
   
    第二天,上官灵儿准备去公安局报案,当她走到半路上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这是一个语调阴鸷的男人。
    “上官小姐吗?你现在准备去报案?报了案又能有什么用?莫小可的父亲是本市的市长,这事肯定会被警察压下来的。不如这样,我帮你杀掉他,用军刀割断他的气管,慢慢地割,在他意识依旧清醒的时候,让死亡慢慢笼罩他的全身,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很过瘾?”
    灵儿握着电话的手僵住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语调阴鸷的男人说得非常正确。“你想怎么样?我没有钱可以给你。”灵儿对着电话说道。
    “我不需要你给钱,两周后,你去邻市的前一天,做好不在场的证明,我会搞定一切。你所要做的,就是也同样帮我杀一个人。我会定好时间通知你该杀谁。”电话挂断了,只传出嘟嘟嘟的盲音。
   
    事情就像一开始发生的那样,在出发来这座城市的前一天,灵儿接到了那个男人最后一次电话,叫她记得做好不在场证明。她和同学们在酒廊里喝酒唱歌整整一个通宵。当她回寝室睡觉得半死时,那个叫余光的警察敲响了她的门。
    当然,警察是没法对她进行怀疑的。
而灵儿为了完成那个神秘男人的杀人任务,她在图书馆里借来了一大堆侦探小说,研究里面的杀人手段。而爱伦坡的小说,则正是最优秀的教材。
   
    今天中午,那个阴鸷的声音终于又在灵儿耳边响起,他在电话里提醒她别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一想到即将要杀死一条鲜活的生命,灵儿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04)
   
    正当上官灵儿若有所思的时候,房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余小倩。
    “咦?小倩,怎么今天你没出去风流快活啊?”厨房里挥动着锅铲的林薇薇好奇地问道。
    余小倩却一脸阴霾,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的桌子边,端起了灵儿晾着的那杯果真一饮而尽,然后站在原地满腹心事地发起了呆。
   
    “哎……小倩,那杯果真是我凉在这里的,你怎么喝了啊?”灵儿不满地了起来,可小倩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依然站在桌边眼神空洞地呆立着。
    林薇薇连忙跑了出来,劝住了灵儿:“别管她了,她准是又失恋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啊?”她扑哧一笑,继续说道,“她就这个样,一进了门,第一件事准是喝水,不管是谁晾在这里的。我是已经习惯了,你还不知道呢。算了,一会我再给你晾一杯吧。”
    灵儿无奈地撇了撇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余小倩却依然呆立。
    “灵儿,来帮我做菜吧。”林薇薇拉着灵儿的手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灯泡不是很亮,屋里显得很阴暗,锅里的油已经热了,林薇薇正把一碗肉丝倒进锅里,厨房里响起了噼里啪啦引人垂涎的声音。林薇薇唠唠叨叨地说着:“小倩这姑娘真是的,七次恋爱,八次失败。我都已经习惯了。她整天都这么神神叨叨的,她那里有点问题。”她压低了声音指着脑袋说。
    “哦……”灵儿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
    “灵儿,帮我在橱柜里拿一个盘子,大一点的。”她的思绪被林薇薇打断。
    灵儿走到橱柜前,拉开了柜门。柜子里黑乎乎的。盘子放在最上面一层,灵儿垫起了脚,把手伸进了柜子里。
    灵儿愣住了,她在柜子里摸到了一个滑腻腻毛茸茸的东西,好象还是活的,身躯很小,还热乎乎的。灵儿心里毛毛的,她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突然,那玩意从橱柜里钻了出来。是一只硕大的老鼠,身子肥肥的,竟然一点不怕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瞪着灵儿。然后一转身就用飞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房间里。
    灵儿呆了几秒钟后,才发出了一声尖叫。每个女孩都怕老鼠的,因为它肮脏恶心,而且体型怪异。
    “灵儿,别怕了,不就是一只老鼠吗?这里是老房子,难免会有老鼠的。不怕不怕。”林薇薇安慰着灵儿,在这个时候,这东北姑娘显得比灵儿更成熟胆大。
    “不行,这里有老鼠,卫生条件真是太差了。薇薇,我们养只猫吧。”灵儿战战兢兢地说。
    “我也想养猫的,可小倩不答应,她说猫会惹来虱子和跳蚤的。”林薇薇摇了摇头。
    “那就找老鼠药。”灵儿坚持道,“我,老家有一种野草,把它磨碎了混上酒泡三天,就是最好的老鼠药,混在饭里,没有老鼠不吃的。老鼠吃了后几分钟内就得死翘翘,我这就打电话叫老家的亲戚给我寄过来。”
   
    灵儿眨了眨眼睛,她想到了完成那个阴鸷男人任务最好的方法……
   
    (05)
   
    周一上班,上官灵儿先打了一个电话回老家,叫亲戚寄一点可以杀死老鼠的毒草粉末。当她中午快要下班时,余光来了,他是来还伞的。
    “真是的,你随便什么时候来还伞都可以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耽误你今天的时间,咦?!今天你不是应该回去上班了吗?”灵儿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请了一个星期的事假,我父亲住院了,他心脏不好。昨天晚上我在医院陪了一晚上。”余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那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灵儿关心地说。
    余光强撑着说:“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我请你共进午餐吧,也算感谢你借我雨伞。反正我一个人也是吃,我们两个人也是吃,呵呵……”
    灵儿也笑了:“看来你常常请女孩子共进午餐吧?”
    “哪里哪里,其实我是想借吃饭的时候和你一起探讨一下爱伦坡的小说。”
   
    这个城市最豪华的王朝酒店中,在室内绿色景观植物的遮映下,上官灵儿与余光坐了下来。
    交谈了一会,灵儿才发现原来余光是个很有趣的人,谈吐颇为不凡。原来灵儿和余光的爱好都是一样的,最喜欢看国内国外的侦探推理小说。他们从爱伦坡谈到了福尔摩斯,从横沟正史谈到松本清张,从程小青谈到孙了红。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当他们正聊到兴头时,灵儿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于是他们约好晚上继续聊。
   
    晚上聊完后,他们又约好次日以及次日的次日继续在一起进餐。两个寂寞的男女就这么相熟了,两颗寂寞的心就这么贴近了。
    在交谈中,灵儿了解到余光还没有婚嫁,更没有女朋友。在这几天的见面中,他们之间越来越熟悉,甚至他们约好了一起去医院看望余光正在住院的老父亲。
   
    躺在病床上的余老先生气若游丝,但当他看到余光带来了一个漂亮清纯的女孩,他还是高兴地笑了。特别是余光介绍,这就是他的女朋友时,他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在这几天里,那个神秘男人的电话却一个也没打来。灵儿暗想,是不是那个男人忘记了这事?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她不想瞒着余光进行这阴毒的谋杀。
   
    (06)
   
    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上官灵儿走进办公室后,林薇薇给她送来了一个包裹,是老家寄来的。灵儿想了起来,这是她要的毒杀老鼠的草药。她摇了摇包裹,里面好象是一个瓶子,而且还有液体在晃动。一定是家里的亲戚把草药磨成粉后,已经混好了酒泡上。难怪过了一个星期才寄到。
    灵儿拆开了包裹,果然,一瓶浅黄色的液体悬浊地在瓶子里摇曳不停。打开瓶塞,淡淡的酒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苦的杏仁味。也别说,这毒药的颜色还蛮像才冲好的果真。
    灵儿笑着自言自语:“该死的老鼠,你们的末日终于来临了,嘻嘻,晚上就给你们吃老鼠药拌饭。”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电话响了。灵儿拾起听筒,愣了。又是那个阴鸷的男声。
   
    下班的时候,余光打来了电话约灵儿去吃韩国料理。看着桌上的这瓶毒药,灵儿陷入了沉思。现在就去赴余光的约吗?可这瓶药放哪里呢?林薇薇新交了男朋友,已经说了今天晚上看电影,一下班就没了人影。而余小倩更是不知所踪,这姑娘神神秘秘,不知道整天干些什么。自己总不能抱着这么一瓶药水去和男朋友约会吧?多煞风景,而且还是一瓶杀老鼠的毒药。
    这时,灵儿看到公关部的一个女孩正走过她面前,这女孩就住在她隔壁宿舍。灵儿连忙叫住了她:“嗨,你下了班直接回宿舍吗?”
    女孩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帮我把这瓶药水带回屋,好吗?”灵儿从抽屉摸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贿赂着这女孩。
    女孩啃着苹果快活地接过了药水和灵儿递给她的钥匙。正当她蹦蹦跳跳要离开时,灵儿用最大的声音叫住了她:“这瓶子里是剧毒的老鼠药,是用来杀老鼠的。你们屋里的老鼠也很多吧?你倒一半出来,混在饭里,包你们屋里两天内老鼠去无踪影!”
    灵儿把瓶子接过来,贴了一张纸片在瓶身上,上面她画了一个骷髅头,还写上了剧毒两字,对这女孩说:“你可千万别喝这药水啊,我不跟你开玩笑的,喝了没解药的!”
    女孩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上面这么大两个字呢。我才不会没事喝这药水呢,人生苦短,我还没享受够呢……”
   
    上官灵儿和余光一起看了一场电影,是最新的大片。当他们走出电影院时,他们又相约去医院看望余光的父亲。这个时候,灵儿已经知道了余老先生的身份,竟然是市内几家大型公司集团的董事长,也难怪余光开的是一辆进口的捍马吉普了。
    时间有些晚了,灵儿准备回寝室。
    余光开着车把灵儿送到了楼下,当灵儿下车后,回头娇媚地对余光说:“上楼去喝杯咖啡吧。”就像电影里的桥段一样,余光在经历了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欣然接受了灵儿的邀请。
    在楼下时,正好遇到回家的林薇薇,三人一起上了楼。
   
    林薇薇笑嘻嘻地用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灯光大亮着,一定是余小倩先一步回来了。
    推开了门,林薇薇走进了房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好象是苦杏仁的味道。桌子上摆着一串钥匙,还有一个瓶子。可是余小倩呢?
    “小倩!你在吗?你在哪里?”林薇薇问道,可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
   
    灵儿走在林薇薇的身后,当她看到桌子上的瓶子,顿时懵住了。她冲到桌边,一看,瓶子里空空如也。她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灵儿听到林薇薇从厕所里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余光和灵儿冲进了厕所,余小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在她的嘴角,散发着浓郁的苦杏仁味。
    “我的天!”余光叫道,“快叫救护车。”
    “晚了,没用了。”灵儿黯然道,“没用的,这是我老家寄来的老鼠药,最多几分钟就会让人毙命。”
   
    (07)
   
    “我怎么知道这个傻姑娘进了门,连桌上瓶子的标签都不看,不管是什么都喝。我还一再给邻居说了这是剧毒鼠药,还专门贴了标签画了骷髅头。可她还是喝了……”面对来进行调查的警察,上官灵儿因为内疚而泣不成声。
    隔壁的那个女孩证实了灵儿的话。林薇薇也证实了余小倩的头脑有些问题,有抱着什么东西都喝的坏习惯。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意外,警方草草结了案。这时才发现,余小倩在本地竟没有亲戚,她在鹏程公司留下的资料竟也是不准确的。没有人知道余小倩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的亲人在哪里。
   
    只有上官灵儿还记得,那天收到包裹时接到的电话。那个语调阴鸷,嗓音略带沙哑的男人在电话里说道:“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帮我杀掉跟你一个寝室的余小倩!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08)
   
    一周后,风平浪静。当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上官灵儿一直阴霾着一张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连余光邀请她去吃饭看电影,她也一概拒绝。
    终于,她觉得应该是调整心态的时候了,她接受了余光的邀请,还是在王朝酒店。
   
    吃饭的过程自是不必赘言。
    吃完了饭,坐在捍马车的座椅上,灵儿点燃了一根凉烟。
    “别想这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余光劝道。
    “唉……”灵儿幽幽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要家里寄来这鼠药,小倩就不会死。如果那天我不和你出来吃饭,直接先回去把药水收好,她也不会死……”
    “这都是命啊……”余光也跟着叹气,“生命是这么的脆弱。”
   
    “不过,这药水的效果的确不错,见血封喉。”余光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变了,完全变得像一个陌生人,沙哑而又粗旷,骨子里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无比的阴鸷。
    灵儿惊讶地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盯着余光,她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她所熟悉的,就像一个噩梦。是那个在电话里与她交换杀人的声音!余光就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那个帮她杀死莫小可的男人!就是那个要求她杀死余小倩的男人!
    “没想到吧?”余光嘿嘿一笑,“一个原来声音沙哑的人想要把声音变得清澈,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原本声音就清澈的人要想说几句破响,那倒是容易得紧。”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灵儿叫了起来。
    “不错,都是我安排的。”余光傲慢地点点头。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为了钱。余小倩是我父亲年轻时风流一夜的附产品。现在我的父亲病重,她就钻出来准备瓜分遗产。当然,偏偏被我先知道了。我先找到她,告诉她父亲是心脏病,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叫她暂时不要出来。遗产自然会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这丫头的脑袋也差根筋,相信了我的意见。我顺便托朋友把她安排在了鹏程公司先上着班。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要杀死她,当然,我需要先摆脱自己的嫌疑。”余光语气缓慢地说道,他也点上了一根烟,喷出的烟雾撞击在挡风玻璃上,腾起一团雾气。
    “为什么要选我?”
    余光瞟了一眼灵儿,继续说道:“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我执行公务时,抓住了正酒后驾车的莫小可的喽罗。一诈两诈,他竟供出了当晚他们奸污你的案情。正好我了解到你被招到了鹏程公司。这就是一个契机,我决定了要和你交换杀人。我知道你胆大心细,又酷爱侦探小说,一定会想到一个最好的办法干掉余小倩。“
    灵儿沉默不语。
    余光继续说:“这交换杀人可真是个好办法。当莫小可死亡的时候,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我和他素不认识,更没人会怀疑到我。余小倩死的时候,你又和我在一起,更没有人会知道我和她有任何的瓜葛。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该一起面对新的生活了。“
    灵儿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把这一切全部深深埋在心里呢?你不说我也永远不会怀疑你。“
    余光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眼睛深情地注视着灵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在和你接触的时候,我也真的喜欢上了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个人心里要是有了秘密,如果不说出来和最亲密的人分享,心里会难过的。现在我不给你说,也难免哪天午夜梦回说梦话时会无意透露出来。现在我们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想你也不敢出卖我的,毕竟余小倩是你杀的!”余光面上一片得色。
   
    灵儿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她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但是,如果你现在不说出这一切,会对你更好的。”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余光惊讶了。
    灵儿不动声色地解开了衬衫上最上面的一个纽扣,在她胸前的皮肤上贴着一块胶布,撕开胶布,上面粘着一个黄豆般大的东西。
    余光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一个微型的受话器,他的头嗡的一声就炸了。他背后有人敲着车窗玻璃,回过头来,几个全身武装的警员正拿着枪指着他的头。
   
    (09)
   
    余光像一条死狗一般瘫坐在车椅上,眼睛低垂:“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灵儿笑了笑:“你别忘记了,我最爱的就是侦探小说。当我接到了电话,说要杀的人是余小倩,我就决定要做一个侦探。”
    “ 我和余小倩深谈了一次,了解到她是来寻亲的,而这个亲戚正是在病床上躺着的余老先生,你的父亲。我就开始怀疑你了,她死了获益最大的就是你。当然,我没有证据,于是我和这里的警方合作。余小倩喝下的那瓶药水根本就不是什么老鼠药,她的脑子里的确差根弦,为了让你以为她真的死了,我在那瓶药水里加进了足够的安眠药。还好你也没有仔细检查,这可是你的一个疏忽。不过就算你检查了,进了医院,警方的人还是会对你说抢救失败之类的话。”
    余光垂头丧气,他低声说道:“你真是够狠!”
    灵儿笑道:“为了从你嘴里套出这一切,我在身上安装了窃听器,警方24小时保护我。本来我以为要很久才能套出你的阴谋来,可连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



来了。”

    余光黯然道:“那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你,我不想对你还有秘密。”

    一丝阴影掠过了灵儿的脸庞,她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有一滴泪水慢慢滑落。

    (尾声)
    当警察带走余光时,灵儿声音哽咽地对余光说:“谢谢你,帮我杀死了莫小可。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我猜,我也会自己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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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14:3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一个混混的一天 作者: 庄秦

感觉到身体上有了一点暖意,沈天睁开了眼睛,原来天已经亮了。才七点,南国的早晨总是热得特别早,阳光也特别地毒辣。
沈天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小美已经走了。他抓起裤子,看了看屁股口袋里的钱包,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小美已经搜刮过一次了,除了几张散纸,只留了一张红得发暗的大钞。
还好,小美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百块钱。耀明哥这个月的提成还没发下来,老大的日子最近也不好过,听说老街这里的保护费那帮新疆人已经觊觎很久了,老是有事没事在找耀明哥挑衅,耀明哥却是叫他们能忍则忍。唉……老大真的老了。
隔壁的那个东北小伙子大概起床了,因为听到隔壁响起了音乐声。那个小子真是的,每天都是一起床就开音响,他还老是喜欢放摇滚。今天放的是一首声音嘶哑的歌,一起床就听到那边响起:“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垃圾场……”
呵呵,沈天暗笑了一声。垃圾,其实我才是垃圾。我是一个混混,一个混在南国都市的混混。
   
走到楼下的老街,在鱼丸摊上,沈天要了一碗鱼丸粥。刚刚喝了一口,就看到道友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天哥,你还在喝粥啊?快去收南条的保护费。耀明哥说了,要是我们不抓紧时间去收,让新疆人占了先,我们就拿不到了。”道友强很瘦,看他第一眼时都会以为他的吸白粉的。其实,他是真的瘦。耀明哥什么都粘,就是不粘白粉,也不允许手下任何一个混混吸那玩意。
“嗯。”沈天点了点头,喝下了最后一口粥,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他看了看天,在高楼之间,天灰仆仆的。
   
“天哥,您给耀明哥美言几句,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你们也来收费,新疆人也来。一个月交两份,我们可真的受不了啊……”陈记烧腊店的秃头老板哈着腰对沈天说道。
“操!”那帮新疆人真的是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了,沈天啐了一口,对陈老板安慰道:“别怕,只要交了我们这一份就行了。新疆人来了,你就这么说,让他们来找我要!有种就和我单挑!”看了看自己几块会合在一起的腹肌,沈天也平添了几丝豪气。
“好好好!有天哥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秃头老板拿了三张红色的钞票递到了沈天的手中。
拿着钞票,沈天觉得沉甸甸的,他突然发现,老街对面有几个颧骨高高的新疆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道友强扯了扯沈天的衣角,沈天只是摆了摆手:“别管那几个小杂碎,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一路上的保护费收得并不顺利,每个老板都说不敢惹那帮新疆杂碎。沈天不得不露出手臂上的雕龙刻凤,还拍着胸脯向老板们保证只需要交这一份,不用理会新疆人。这保护费正是让他们不受新疆人的恐吓所必需的费用。
那几个颧骨高耸的新疆人一直跟在沈天和道友强的身后,这也让沈天感觉心里毛毛的。他不由得捏了捏插在腰后皮带上的那帮西瓜刀。
终于,历尽艰辛终于收齐了老街南条的费用,这时已经是中午了,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沈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去找个地方吃饭时,他的手机响了。

“耀明哥吗?钱我已经收好了……嗯嗯……好,我马上过来交给你……在哪里……哦哦……好,我马上过来……”沈天挂断了电话,对道友强说:“走吧,去旺强茶餐厅,老大在那里等我们。”

旺强茶餐厅的楼梯很阴暗,但是一进来沈天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屋里没有人说话,做在角落里的都是一些颧骨高耸的新疆人,正目光阴鸷地注视着他。沈天感觉到身边的道友强已经有点瑟瑟发抖了,他连忙把一只手插进裤兜,拢住了今天上午刚刚收到的一万多块钱,另一只手捉住了腰后西瓜刀的刀柄。他加快了脚步,匆匆上了楼。
耀明哥坐在餐厅的正中一张圆桌边,他对面坐着一个戴着墨镜一身白衣的新疆人。圆桌上摆着一壶茶还有几个小茶杯。耀明哥和新疆人的身后坐着各自的弟兄们。
莫非老大要和新疆人谈判?沈天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埋着头走到老大身边,把收到的规费交给了老大。

“你就是沈天?”那个新疆人阴鸷地问道,言语里没有一丝感情。
“我就是!怎么了?”沈天毫不怯场地反问。
“在老街上,我们各做各的生意,你收你的规费,我收我们的。你为什么要给那些店主说只用交你们的不用交我们的?你什么意思?”这个新疆人摘下墨镜,眼睛里射出了一道摄人魂魄的光芒。
“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们为什么?整个老街的人都知道,这条街是耀明哥的地盘,你们凭什么要插进来一脚?还讲不讲江湖道义?”沈天连忙把老大的名号搬了出来,可耀明哥似乎并不领情,只是双手叉在胸前,一言不发。
“江湖道义?呵呵……”新疆人笑了起来:“现在谁还讲什么江湖道义?现在讲的都是实力,什么都要靠实力来说话。谁的实力强就听谁的!”
“嘁……”沈天啐了一口:“像你这么做生意,有几个弟兄服你的?全靠金钱开路,弟兄间的感情又放在什么位置?你说话又能有多大的威信?”
“哈哈……”新疆人一阵狂笑:“我的威信?哈哈……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威信。”
他转过头来,做了个眼色,一个身材粗壮,头发卷曲的手下走到了他身边。
这新疆老大弹了个响指,这手下就卷起袖子,把赤裸的手臂平放在了桌子上。
“耀明哥,我们打个赌,看看手下是不是听自己的话。赌注就是老街的规费权。我们让手下自愿让我们做老大的砍下他一条手臂。谁要是退缩了,就算谁输。怎么样?”他冷冷地说道。
耀明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好,就算你默认了!”新疆老大话音未毕,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手起刀落,一股淋漓的鲜血喷涌飞溅。他的新疆手下一声惨叫,竟晕死了过去,他的手臂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该您了,耀明哥……”新疆老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天!你认不认我这个老大?”耀明哥终于说话了,但语气里却尽是冷漠。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沈天的心头,身后的道友强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沈天想起他一名不闻几乎饿死在这南国都市的窄巷时,正是耀明哥救了自己。自己这条命也算是耀明哥送的吧。他的心念一动,横下了一条心,径直伸出手来放在了圆桌上。
“好兄弟,老大对不住你了。”耀明哥的声音竟有点哽咽。他举起了新疆老大递过来的西瓜刀,刀在半空抡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型。
沈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沈天睁开了眼睛,手臂没有疼痛,也没有骨肉分离,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肩膀上。
耀明哥拍了拍沈天的肩膀,对新疆人说道:“你们新疆老大可以不把自己的兄弟当人看,想砍手就砍手。但我耀明做不到!我的兄弟永远都是我的兄弟!我永远不会为了一条老街的规费就砍掉我兄弟的手!从现在开始,我退出老街。沈天,我们走!”
说罢,耀明哥就自顾自地走出了茶餐厅。在昏暗的灯光下,沈天这才发现,原来老大的背影竟也有点苍老了。
当沈天走出餐厅时,他看到刚才昏死过去的那个新疆手下现在已经醒了过来,正盯着门口耀明哥的身影。

也许,他也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像耀明哥这样的老大吧?沈天暗暗在心里这么想……

老街上,依旧是灰仆仆的,耀明哥叫住了沈天:“来,这个月的提成,你收好。也许我已经老了,不能再混这一行了。你也该做点正经事了,和小美回老家去开个小商店吧。我这里还有点钱,你也拿去,算是我在你那个小商店的投资……”他又塞了一张存折在沈天的兜里。
沈天感觉鼻子酸酸的,耀明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时,沈天的手机叫了起来,有一条短消息,看了看,是小美发来的。
“阿天,我把我这几年的积蓄,还有每次从你钱包里拿的钱,凑在了一起寄回了老家。我托哥哥给我们买了一个门面,我们回去做小生意吧,我不想再为你担心了。”

走到出租房的楼下,隔壁那个东北小伙子的音箱里正在放着歌手的嚎叫:“有没有希望?有没有希望?有没有希望?”
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吧?

也许,这就是一个混混的结局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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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17:2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绝色的伤口 作者: 庄秦

红 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 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头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你像 红尘掠过一样 沉重 HA 心花正乱坠
  HA 猛火里睡 若染上了未尝便醉 那份热度从来未退
  你是 最绝色的伤口 或许 红 像年华盛放的气焰
  红 像斜阳渐远的纪念 是你与我纷飞的那副笑脸
  如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线 也像 红尘泛过一样 明艳  
  --------张国荣《红》


(1)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我的手提着台灯,狠狠地敲了下去,鲜血像蔷薇的花瓣一样四散。我木然地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倒在了红色的地毯上。血液慢慢地浸润着美丽的带着绒毛的地毯,一点一点。
  我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我的双腿用力地蹬着地毯,我的躯体也跟着快速地往后退着,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背靠到了墙壁。冰冷而又潮湿的墙壁!
  台灯依然在我的手中,当我退到墙壁的时候,台灯的电线已经没有这么长了,插头离开了插座,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哐!”一个惊雷。闪电的刹那光芒掠过了黑屋,我分明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睁着圆圆的眼睛瞪着我,虽然无神,但却另我感到深深的恐怖。
  在我左边有个声音说:“秦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这是个男人的声音,非常熟悉,但是我想不起他是谁。
  我向我的左边看去,只有一个轮廓,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为什么?我的记忆好象出了问题,在我手里的台灯敲下之前的事我怎么全想不起来了?
  我无力地说:“有刀没有?我要把尸体处理了!”
  我的右边伸了一双手过来,手里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手术刀。
  我对着右边说了声谢谢。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了我:“不用谢!秦哥。”
  我向右边望去,依然是个模糊的轮廓,我看不清她是谁,但是我记得这一定是个我熟悉的声音。
  
  我除去了躺在地毯上的那个男人的衣服,然后用力将他身体下的地毯搬开在了一旁。
  我用一根炭笔在他肥肥的肚子上划了一道黑线。然后将手里的手术刀对准了黑线狠狠地切了下去!黑夜中的我右边的女人递了一把斧头给我,她从哪里找来的斧头呀?
  我顾不上想这么多,斧头狠狠地落向这个地上的男人。他的四肢,他的头颅,他的身体。在我的斧头下,他越变越多,也越变越小!多的是他身体的部分,一块变成两块,两块变成四块,四块变八块。。。小的是他身体的尺寸,一个变成二分之一,二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变成八分之一。。。
  
  我左边的男人对我说:“秦哥,你以前是医生吧?还是外科的那种?”
  我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我以前在肉联厂上过一个月的班。”
  我听到右边传来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我狠狠地又是一斧头砍下去,鲜血一射而出,一大片血液溅到我的右手的手背上,形状宛若一朵红色的蔷薇。
  
  我在浴室里冲洗着自己的身体,红色的水从我的身上流了下来,流到了地上,又流进了下水道。
  
  我从浴室里出来,屋里的灯依然关着,可我感觉得到,屋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只有屋里凌乱的地毯在告诉我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披上了一件雨衣,冲进了深不见底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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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18:11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2)有一梦,就作多一梦
  
  我坐了起来,全身上下全是冷汗,我擦了一把脸,我的手背全湿了。
  这个梦已经在我心里萦绕了无数次了,我每天夜里都在梦里杀死了那个陌生的男人,然后将他分尸。我身边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可我就是想不起他们是谁。
  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可我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我开始畏惧夜晚,不敢上床,不敢闭上眼睛。可我不是铁人,我不能不睡觉的。只要我一睡觉,我都会梦见我杀了人,就是用一个台灯,狠狠地向那个男人的头上砸去。血液像蔷薇的花瓣一样四处洒落。
  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我在浴室里冲了一个凉,正当我洗得最惬意的时候,我听到卧室里的我的手机响了。我才不想管它呢,就等它响吧。靠!谁也不能在我冲凉的时候打搅我的!
  手机很有毅力地鸣叫着,我穿上裕袍,走到了卧室。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我的经纪人夏天打来的。
  我是一个写剧本的。这年头,不是说能写点东西就有东西写的,必须有个能干的经纪人才行的。夏天就是一个很好的经纪人,他总是能找到好的业务,让我的笔总是停不下来。当然,这也让我和他的钱包总是鼓鼓的。
  
  “秦哥,有个台湾的投资商手里有个爱情故事的版权,呵呵,我又搞到了!今天晚上我们到钱柜的包房里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样?”夏天的声音总是那么动听,TMD三十多的人了,还装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孩一样。当然这些话我是不会对他说的,毕竟我们也算是最佳拍档,黄金组合呀。
  
  “好啊,你说怎样就怎样啦,晚上九点钱柜大门见!”我对着电话的那一头说。
  
  我穿上了衬衣,打算到雅兰电子城去买一套日本的爱情连续剧的光碟回来看一看。哼哼!不是我喜欢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称之为垃圾可能更好一点。我看这些只是为了学一下里面的情节和对话,MD!做我们这一行也真累,总要看一些自己不喜欢看的东西。不过说句老实话,看了日本的连续剧,我写起剧本来真的是得心应手哦。
  
  我走出了家门,打了个的往雅兰电子城的方向驶去。
  
  我站在雅兰的大门,正在考虑是一楼一楼慢慢找呢,还是直接上三楼到我经常去的那个档口买。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脚一麻,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腿。
  我转过身来一看,TMD,谁推着一个推车撞到了我。这个人剪了个平头,脑袋低垂着,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推车上装满了电子仪器。
  
  我冲这个人吼着:“xxx你妈,你TMD走路不长眼呀?”
  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头也不抬地回敬我:“你他妈嘴巴干净一点,xxx!你没得事站在这里遭撞了该背时!”
  
  我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就想揍他。
  他的脸抬了起来。靠!我们同时发出了笑声。
  
  他是黄秋,我读大学的同班同学,我们已经五年没见面了。怎么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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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18:3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3)忘了痛或许可以
  
  我看到黄秋,不禁打了一下他的胸口。“日!那他妈现在在哪里混呀?”
  他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说:“日!老子现在在给一个报社跑发行,混得惨呀,哪里比得上你写剧本呀。笔杆一动,日进斗金。”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剧本?”
  黄秋说:“我在5460的大学同学录上看到的。我不好意思在上面留名,只敢当个过客,哎。。。”
  
  我看了一眼他的推车,上面全是电子元件,就问他:“老黄,怎么了?准备转行呀?”
  黄秋忙说:“哦,不是不是。我这是帮我堂哥买的。我堂哥黄勇,你认识的,就是在医学院读书的那个。以前还送了一块颈椎标本给你,结果你把标本当成项链带的那个。”
  哦!是他那个在医学院读书的变态堂哥呀。呵呵,我不禁回忆起五六年前的青葱岁月。
  
  “黄勇现在在干什么呀?应该是医生了吧?他在哪个医院?说不定我经常会麻烦他的哦,呵呵,我常常把女孩子肚子搞大的。”我嬉皮笑脸地对黄秋说。
  黄秋也笑着说:“日!你尽管去找他。他现在没在医院上班,他开了个心理诊所,就在江北的龙溪镇。”
  
  心理诊所?我就觉得我应该到心理诊所去看看,为了我的那个怪异的梦魇。
  
  我对黄秋说:“拿张名片给我,还有黄勇诊所的地址。”
  
  等黄秋走后,我匆匆在电子城里买了几套碟片,然后上了一辆601公共汽车。这是开往江北龙溪镇的车,我决定到黄勇的心理诊所瞧瞧,为了我的那个梦。
  
  坐在等待的皮沙发上,看着接待台的那个娥娜多姿的漂亮的前台小姐,我觉得自己的心里痒痒的。我对自己说了一声克制!说不定那是黄勇的小蜜,我可做不出那种对不起朋友的事。
  
  “下一个!”屋里传来了声音。我走进了里屋。
  日!黄勇还是那付德行。他的领带永远是歪的,领口后也是黑黑的一片。他看到我走进来,抬起了头。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xxx!是你呀!庄秦!你他妈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治性病的,哈哈!”他在别人面前总是人五人六,拽得像个二五八万似的,在我的面前马上就显出了英雄本色。
  
  我笑着说:“勇哥,我早上碰到了黄秋,他说你在这里,我刚巧路过这里,就上来瞧一瞧。”
  黄勇仔细地看了我一眼,说:“算了,你就别瞒我了,老子一眼就看出来你有心事。给我说吧,我以我医生的职业操守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的,就连黄秋我也不会说的!”
  
  我对黄勇仔细地说了我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他闭着眼睛听着我说的话,到了他觉得精彩的时候,就会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把我盯着。其实这是他的老习惯,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早已经领教过了。但是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往往会吓着我,让我忘记我讲述到哪里了。这时他就会慢条斯理地说:“呵呵,你讲到这里这里了,你慢慢继续,不要管我。”
  
  等我分成几段终于说完我那个怪异的梦后,黄勇的眼睛完完全全地张开了。我可以仔细地分辨出他的眼白和眼仁,他的眼白占了他眼眶的三分之二。
  黄勇翻着他的眼白,说:“庄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你做这样的梦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想杀了某个人的想法哦。”
  我诺诺地回答:“不会吧,我平时踩只蚂蚁都会心痛的啊。”
  黄勇的眼白又是一翻。“切。。。跟我说这些?你是个什么玩意我还不知道?来吧,我来问你一点问题。”
  
  坐在长长的桌子的黄勇的对面,我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黄勇问:“庄秦,你结婚了吗?”
  我:“没有,”
  黄勇:“那你有女朋友吗?”
  我:“刚刚分手两个星期。”
  黄勇哦了一声递了根香烟过来,我看了看牌子,是地产的龙凤呈祥,精装的那种,要二十多块钱一包。我咽了一口口水,抵抗住了欲望。我对黄勇说:“我不抽烟,戒了两个星期了。”
  黄勇诧异地问:“不会吧?以前你连烟屁股都要留着到半夜抽的,现在戒烟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还喝酒吗?”
  我又摇了摇头。“也戒了。”
  黄勇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如果我是你,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女朋友。我也会精神紧张,老做噩梦的。”
  我愤怒地看着黄勇。可他还没说完。
  “庄秦,我问个比较冒昧的问题,你有男朋友吗?就是那种特别亲密的类型的男朋友。”
  我的火冒了起来。“黄勇,xxx你妈,你说啥子?莫说我不给你面子,你他妈我真看不起你!”我站了起来就想往外面走。
  
  黄勇拦住了我,对我说:“庄秦,不要走,我向你抱歉好不好?我只是想让你面对你最深的阴影,你的痛苦!”
  “我的痛苦?我没有痛苦!”我大声对黄勇说。
  他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有痛苦,就是你的痛苦造就了你的噩梦。你如果忘记了你的痛你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
  
  我能忘了我的痛吗?我这样问自己。
  
  我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个结。可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我停住了自己想要走的冲动,问:“我怎样才能忘了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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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童年时
  
  黄勇让我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问我:“告诉我吧,你到底有什么样的痛苦?你给我说了,我才知道该怎样来帮你。”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说我心里的那个结。
  黄勇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我,他期待着我跟他说我心里的秘密。
  
  我考虑了许久,然后对他说:“我的痛苦就是,我没有童年!”
  黄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眼白几乎占了眼眶四分之三。“庄秦,你没有童年?你的意思是你一生下来就长大了?呵呵,我搞不明白了。”
  我一字一句地对黄勇说:“我是说,我没有童年的记忆。小时侯发生过什么事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黄勇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忘记童年时的事不见得就是一种痛苦哦。你为什么要说这是一种痛苦呢?”
  我想了一想,说:“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没见过我爸爸妈妈,我是我祖父把我抚养长大的。可我知道我爸爸妈妈是我五岁那年遇到车祸去世的,一辆长途汽车翻下了悬崖,那年的报纸都登了的。按道理说,五岁的事我应该都有印象的,可我就是什么也记不起了。还有,我经常都遇到一些事,但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曾经遇到过的。你有这样的印象吗?说实话,我做梦都想把自己五岁前的记忆找回来,哪怕只是再看看我爸爸妈MD样子我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勇哥,你能帮我吗?”
  黄勇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对我说:“可以,我可以帮你找回失去的童年的记忆。”
  我高兴地看着黄勇的眼睛,说:“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回失去的记忆?”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对!我可以帮你!我保证!”
  
  黄勇把我引进了一间小房间,房间里满是红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屋里氤氲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我问黄勇:“这里是哪里呀?”黄勇回答:“这是我的治疗室,你不要怕,就当在这里睡一觉好了。”
  
  睡一觉?虽然我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可我真的不敢睡呀。我怕我一闭上眼就又会碰到那个恐怖的梦。我怕自己又在梦里杀死那个陌生人。
  
  我躺在一张皮制的长沙发上,黄勇手里拿着一个用长线吊着的金属小圆球站在我的面前。
  他手提着长线的一端,金属球自然地垂在空中,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我的眼睛盯着金属球,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发酸,上下的眼皮互相打着架。一股浓浓的睡意涌上了心头。
  朦胧中,我听到黄勇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去找回你那消失了的童年记忆。”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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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20:2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5)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黑暗中,一辆长途汽车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缓慢地行进着。车厢里挤满了人,汗臭、香烟的味道,还有个别的人脱掉了鞋散发出的臭脚丫的令人窒息的味道,充满了整个车厢。
  在倒数第二排,是一对夫妇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坐在他们后面的是丈夫的父亲,小男孩的祖父。
  
  因为黑夜的关系,长途汽车除了车前的大灯亮着耀眼的光芒外,车厢里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随着汽车有节奏的抖动,车上的人都陷入了昏睡中。
  妻子抱着她的儿子,双眼不停地打着架,她合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会。哦!等我睡醒的时候,我们也该到家了。
  
  突然,小男孩哇哇地哭了起来。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声回荡在安静的车厢里,打破了已久发沉寂。
  “幺儿,莫哭了,妈妈给你买嘎嘎(川语:肉的意思)吃。”
  小男孩依然不停地哭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我要下车!”
  周围的乘客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妻子继续哄着自己的儿子,可小男孩就是停不住哭泣,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坐在后座的祖父慈祥地说:“让我来抱抱幺儿吧。”他伸出了双手,接过了哭泣的小男孩。
  小男孩钻进了祖父的怀抱,看了看祖父的脸,停住了哭泣,可嘴里依然嘟囔着:“爷爷,我们下车嘛。”
  
  祖父拍了拍小男孩的屁股,说:“现在在这老林子里,外面有麻老虎,专门吃小孩子的,下去干什么呀?”
  小男孩依然倔强地说:“我要下车!我们一起下车。”
  
  司机不满地转过头来,冲着老人吼:“xxx!你们把这个小娃儿哄睡着撒,你们还让不让我安心开车呀?要哭下去哭去。”
  老人对司机说:“什么?小娃哭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还不信你小时候没哭过。”
  司机的火来了,他一脚刹车,整个车厢里的乘客的身体都往前冲了一下,长途汽车停在了山路上。
  
  “你!把小娃儿弄下去,老子被你们吵得开不了车了!”司机指着老人说。
  夫妻两个可不干了,对着司机大嚷:“这么个晚上,你怎么能让我们下车呀?”
  司机说:“这又有什么?反正我们这车半小时一班,你们在路上哄他半个小时还不够呀?等会下一班车来了你们再搭就是了撒。他这么吵我,我不能安心开车,出了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呀?”
  车上的乘客也附和着司机的说法。
  “你们下去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讨厌!司机叫你们下去你们就下去嘛!”
  “就是,你看,你们不下去,司机就不开车了!”
  “下去,下去。。。”
  
  老人全家无助地站了起来,准备下车。老人抱着小孩对着夫妻两个说:“你们累了,就坐这个车嘛。我带着小娃等下一班车。”
  妻子看了看丈夫疲惫的双眼,点了点头。
  老人抱着自己的孙子下了长途汽车。说也奇怪,小孩一下车就不哭了,一张笑脸对着自己的祖父。
  “你这小娃,把你爷爷整惨了呀。”老人无奈地对着小孩苦笑着。
  
  祖孙两人坐在路边,等着下一半车。时间过得真慢,就像是停顿了一样。过了很久,他们看到了盘山公路的下方出现了一团光亮,慢慢地移动着。下一班车来了!
  
  小孩上了这班车,一点也没哭,安安静静的,好乖!
  
  长途汽车在颠簸中慢慢冲出了密林,城市的灯火渐渐清晰。重庆城到了。
  
  下了车,老人努力地用他并不好的视力寻找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可他老是找不到。只看到车站里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走路都像是在跑一样,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找到了车站的工作人员,问出了什么事,上一半车的乘客现在在哪里。
  
  “什么?你儿子和儿媳妇在上一班车上?刚才,就是半个小时前打电话来说,上一班车在下山的时候冲下了悬崖,现在正在组织救援呢。可是估计救不回来了,那悬崖我知道,有80多米呢。”
  
  老人的脸庞滑落两行清泪。
  小男孩拉了拉老人的衣角,说:“爷爷,爸爸妈妈是不是死了呀?”
  
  老人呆住了,他冲着小男孩说:“别瞎说,你爸爸妈妈不会有事的!”
  小男孩勾着头,双眼望着漆黑肮脏的地面,声音细细地说:“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死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老人问:“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抬起了头,对祖父说:“我在车上的时候看到了的,整个车上,除了我和你,其他的人都没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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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21:2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6)左手,右手
  
  我坐在皮沙发上,在我的面前是一张长长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微型的录音机。录音机正放着我睡着后说的话。
  黄勇坐在对面望着我,我一看到他那眼白超过眼仁的眼睛,就有了种想吐的感觉。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黄勇问我。
  我想了很久后,说:“我只记得我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然后之前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黄勇顿了一下说:“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后来你还有过这样的幻觉吗? 就是说,还见过没有头的人吗?”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什么没有头的人,我从来就没见过什么没有头的人。刚才是我说的梦话,你也信?切。。。毛病!”
  
  黄勇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刚才我对你进行了催眠,在睡眠状态说出的话都是在你潜意识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都是真的!你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了你自己呀。”
  我可不想再听他瞎扯了,我对他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不陪你了。”
  “嘿,别忙呀,我请你吃饭,庄秦,我们好好再聊一下。”
  我把他的声音远远地抛在了他的治疗室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心理诊所。
  
  坐在车上,我无聊地翻着自己的口袋。咦,里面怎么多出了一卷录音带?xxx!肯定是那个变态医生黄勇放在我口袋里的。
  我的脑袋里顿时又想起了我从录音机里听到的那个恐怖的故事,发生在山路悬崖边的那个没有头的故事。我晃了晃脑袋,想尽力不去想这些东西,可我无法做到。我的整个大脑都充斥着这个故事。
  说句实话,我都有点相信那个故事是真的了,因为我总觉得好象真发生过什么事。虽然我不敢肯定,但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里徘徊。
  我常常都有这种感觉的,每当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有种感觉。这件事我以前好象是不是做过的呀。可以前什么时候做过的我却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已经在我的心里存在了很久很久了。我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坐在601路车上,车厢有节奏地抖动着。我的身体起伏着,这让我觉得很舒服。
  
  车厢里的自动报站说:“乘客朋友们,下一站本线路将停靠站点是罗汉寺,要到解放碑购物广场的朋友请做好下车准备。。。”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罗汉寺?我是不是应该到罗汉寺去烧一注香,去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
  我站了起来,下了车。
  
  我花了二十块钱买了香蜡纸烛,来到后面的殿上。在香炉中好好地烧了一番。在香气袭人的烟雾中,我也觉得自己的心绪渐渐地平静。
  
  走出罗汉寺,外面是一条石板路。走在青石板上,听到自己的皮鞋发出的蹋蹋的声音,我觉得很好听。
  我看到不远的地方围着很多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我这个人满喜欢看热闹的,也跟着围了过去。
  
  一个中年妇女,长得满丑的那种,钻出了人群,嘴里还念念有词。“真准呀!这个大师可是真有功夫的哦!”
  日!是算命的呀!我没兴趣了。
  
  我正想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嘿,小伙子,等一下,我送你几句话,不要钱的。”我转过身来,是个老人在对我说。
  这个老人穿着一件兰色的中式对襟长衣,鹤发童颜,正满面严肃地盯着我。
  
  “你要说什么?”我问他。
  老人慢慢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别强求。命中早已经注定的事,你千万不要刻意去改变,不然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的!”
  “什么意思?”
  老人说:“你和别人不一样的,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走到老人面前的算命桌边,扔了张一百的人民币,说:“看你像个高人的样子,就给我算上一命吧。”
  老人把钱推了回来,说:“你的命,我不算!算了我会倒霉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别故弄玄虚好不好?为什么算了我的命会倒霉?”
  老人把他右手的食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小伙子,天机不可泄露呀。泄露了就会遭天谴的。”
  我连忙说:“别这样呀,我多出点钱好不好?两百?三百?”
  老人收拾起他的算命摊子,合上了桌上的易经和八卦图。他挤出了人群,沿着石板路走了。临走前,他对着我说:“小伙子,你看看你的掌纹吧,左手和右手上一定各有一条斜线沿小指下行。你的命天已注定,不可更改了!哎。。。”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自己的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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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22:0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7)凭着游玩来代替闷
  
  我站在青石板路上发着呆,这个时候我的腰间突然一麻,有电话打进来。我的手机通常都调整到了振动的状态,虽然我不是一个很为他人着想的人,但是在公共场所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公德的。
  
  “秦哥,别忘了,今天晚上9:00在钱柜歌城的包房哦,我们好好乐一乐。”靠!是夏天这个家伙。
  我没好气地说:“知道了,我不会忘记的。”
  
  来到得意广场,我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多。我知道夏天这个人,约的九点,如果他九点半来了都是属于意外。我得先找个清吧消磨一点时间再说。我钻进了老树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杯黑咖啡。
  
  我坐在座位上,无聊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得意广场位于重庆的中心,放射着耀眼光芒的射灯把窗外的道路照射得宛如白天一样。看着外面的红男绿女穿梭而过,我的头脑里却一片茫然,老是在想我手掌上沿着小拇指的那两条红色的细纹。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的手上还有这样的纹路呀?究竟是一直都有的,还是最近才出现的呀?我搞不清了,我只觉得这两条纹路就像是两道伤口一般,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我仔细地凝视着这伤口,红得是那样的美丽,无疑,这是两道绝色的伤口。一道在我的左手,一道在我的右手。
  
  我不想再去想这个东西了,可这些东西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里。日!我用力甩了甩头,想清醒一下自己。
  算了,我还是喝一口苦咖啡来提提神吧。恩!真的很苦!我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因为没有睡眠好的充满血丝的眼睛也有了一点神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美女走到了我的面前,对直坐到了我对面的座位上,对我柔柔地说:“先生,你可以请我喝杯卡布其诺吗?”
  哼哼!又是一个流莺。(咦?!为什么我要说又?)但是这个美女的确是个真正的美女,身材是属于极品的那种,最让我觉得心脏砰砰乱跳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一种带着穿透力的神采,但看起来又是那么清澈,我觉得她的眼睛可以一直看到我心里最隐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就算她是个流莺,也一定是把种最高雅,最有档次的流莺。或许,她还有可能不是流莺呢。
  对于美女我是从来不会拒绝的。我敲了个响指,对WAITER说:“来,给我的朋友来一杯卡布其诺!”
  
  “叫我阿CAT就行了。”对面的美女轻轻地说。
  “OK!阿CAT。你叫我秦哥。”
  
  喝着咖啡,话题自然就来了。阿CAT的谈吐还真有点档次的,不过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不一会就用我的谈吐逗得她呵呵直乐。
  
  “秦哥,我还没吃晚饭呢,你可不可以再请我吃一份这里的黑胡椒牛扒呀?”阿CAT问。
  请美女吃饭一向都是我的强项啊,呵呵。我欣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叫了两份黑椒牛扒。老树的黑椒牛扒做得的确是美味,我也想来一份的。
  
  我拿着刀熟练地在四成熟的肉块上划着,随着我的手起刀落,牛扒在几秒种内就被我分成若干块,香浓的带着血水的肉汁从肉块里渗了出来,流在了白色的瓷盘上。
  
  “秦哥,你以前是医生吧?还是外科的那种?”看着我的动作,阿CAT问我。
  
  我的心脏咯愣一声,我又想起了我的哪个梦魇。右边的那个声音问我的话。“秦哥,你以前是医生吧?还是外科的那种?”
  
  我考虑了几秒种,说:“不是!我以前在肉联厂上过一个月的班。”
  然后对阿CAT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而阿CAT也被我逗得笑得花枝招展。
  
  我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有戏了,趁着上厕所的时候,给夏天发了个短消息:“今天我开始咳嗽,并伴有发烧现象,怀疑有可能是怪异的肺炎,不来陪你玩了,有事明天再说。”然后我就关掉了手机。
  
  接着我带着阿CAT到零点的吧,疯狂地舞动。她喝了不少酒,我因为戒酒的关系,没有喝。跟女人一起玩,而且我还有欲望的时候,保持清醒是必须的!
  
  凌晨两点,我们出了零点,上了一辆黄色的羚羊出租车。
  阿CAT顺势挽住了我的手,说:“秦哥,到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我冲她望了一眼,说:“到我的家吧。”
  
  黄色的羚羊驶向了无边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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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22:4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8)最美丽的泡沫
  
  在黄色的羚羊出租车上,阿CAT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我觉得自己快要醉了,虽然我并没有喝酒。
  
  一走进公寓大厦的电梯,阿CAT就像蛇一样缠住了我的腰。她长得并不矮,我只需要埋下头就可以亲吻到她那滴血般红艳的嘴唇。她的舌尖轻易地钻到我的嘴里,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猛烈地回应着她的吻,我知道我的吻足以令她无法自如地呼吸。果然,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可却没有停止继续和我接吻。呵呵,我知道,她是一个热情的女人。即使她是个流莺,也一定是一个最敬业的流莺!
  
  电梯停住了,我和阿CAT相拥着走进了我的公寓。
  
  我把门重重地关上,还没来得及开灯,阿CAT就像一只刚刚从笼里放出来的野兽一样,使劲把我推在了地上。我只觉得自己的后脑跟地板进行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但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我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阿CAT就扑在了我的身上,狂烈地亲吻起我的嘴唇。她的唇真的很柔软,还很温暖!我虽然不是一个猎艳高手,但我接触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可阿CAT给了我一种特别的感觉。----她,像是一只猫!时而温柔,时而狂烈!
  
  她的手摸索着解着我的皮带,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她的乳房上揉搓着。她的身材真的称得上极品,我只觉得今天晚上我一点会度过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
  
  等我缓过了这口气,我的嘴唇离开她的时候,我说:“CAT,我们上床吧,再来点音乐,好吗?”
  
  我站了起来,皮带已经被她解开了,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狼狈。还好屋里没开灯。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了窗边的音响旁。按了一下POWER键,CD机顿时在屋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点,就像是一滴血一样。
  我又按了一下PLAY,一阵短暂的沙沙声后,屋里回响起了一首好听的歌。
  
  “红 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 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头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你像 红尘掠过一样 沉重 HA 心花正乱坠
  HA 猛火里睡 若染上了未尝便醉 那份热度从来未退
  你是 最绝色的伤口 或许 红 像年华盛放的气焰
  红 像斜阳渐远的纪念 是你与我纷飞的那副笑脸
  如你与我掌心的生命伏线 也像 红尘泛过一样 明艳”
  
  这是我最喜欢的张国荣的《红》,我一直都把这张CD放在音响里,几乎从来都没有取出来过。
  我回头向地板望去,阿CAT已经不在地上了。我借着月光努力地寻找着她。哦,她的玉体已经横陈在了我宽大的床上了。
  
  在这充满了欲望的音乐中,我迫不及待地跳到了阿CAT的身上。阿CAT把她的食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轻声说:“来吧,轻一点。”
  我朝她笑了一下,手里的劲却一点也没有减,我粗暴地拉开了她的衬衣。她的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内衣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她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好象十分舒服的样子。哼哼,这个荡妇,我会给你好看的!
  
  她的手指顺着我的胸膛向下滑落着,慢慢向我最隐秘的地方探去。呵呵,我享受着这一切。当她的手指触摸到我的肚子的时候,动作却停住了。
  我轻声说:“CAT,别停。。。”
  她的手指继续游移,当却没有继续向下,而是往两旁伸去。她的手指停在了我的腰上,然后轻轻地颤动着,这给了我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像是我平时挂在腰间的手机在振动一样。
  
  
  
  不错,的确是我腰间的手机在振动。我取下了手机放在了耳朵边上。靠!TMD在咖啡店里我居然还会睡着,TMD睡着了还会做梦,TMD做梦居然还是一个春梦。真是TMD见了鬼!
  幸好我醒得还算快,还没梦到最关键的地方,不然在咖啡店里我一定会出糗的。不过,就算是出糗了,但是是和这么一个美女一起度过的美梦,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电话里是夏天的声音:“秦哥,我已经到钱柜大门了,你在哪里呀?”
  我没好气地说:“我在老树呢,一分钟就到。”
  
  我放了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在桌上,站起身走出了老树,左拐向钱柜的大门方向走去。
  
  
  坐在包房的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夏天对我说:“秦哥,来两个小姐吧,今天台费算我的!”
  我瞧了瞧他,呵呵,今天这个业务一定不错的,我从来没见过夏天这么大方的。我本想拒绝的,可刚才那个春梦却让我有一种欲望在我的心里跃动。我点了点头。
  
  两个穿着黑衣的美丽女郎移动着娥娜的步伐走了进来,在昏暗的灯光里我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一个女郎走到了我的面前坐在了我的旁边,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我身后的射灯照在了她年轻的脸上,我看清了她的脸。我愣住了!
  
  她、她、她、、、、、
  她竟然是刚才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的模样就和我梦里的阿CAT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咯楞了一下,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害怕这种具有强烈穿透力的眼神!
  我把我的视线转移到了她那红艳的嘴唇上。我看到她的嘴唇一开一合,一串好听的话语从那滴血般的嘴唇钻出,窜进了我的耳朵。
  
  “先生,你叫我阿CAT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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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扑向你,似扑向悬崖
  
  我的眼皮抬了一下,冷冷地说:“你叫我秦哥就可以了。”当我的眼光落到她的眼睛的时候。我分明到地看到她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夏天冲我扔了一包烟过来,我看了看,是成都出的红娇子。我吞了口唾沫,对他说:“你晓得呀,我已经戒烟了。”
  夏天叹了口气说:“秦哥,唐丝不喜欢你吸烟和喝酒。可她已经死了呀,你不要老是沉溺在往事里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呀。”
  我一下就站起来了,冲着夏天大声地喊:“谁说唐丝死了,她只是失踪了而已!她是不会死的!”
  夏天摇了摇头,说:“对,对,对!唐丝是失踪了。她在的时候你倒是又吸烟又喝酒,她没在的时候你就全都戒了。”
  我不想理夏天了,一个人闷着走到电脑点歌台前操作着。阿CAT和另一个叫ALICE的小姐愣愣地看着我。我听到夏天对她们说:“别管他,他就是这个样。”
  
  音箱里放出了鬼魅般的前奏,我抓起了话筒,对着电视大声地唱了起来。
  “红 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 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头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等我坐回座位的时候,阿CAT对我说:“秦哥,你唱得可真好呀!”
  我撩起了我额头前落下的头发,对着她的眼睛说:“阿CAT,你喜欢喝卡布其诺吗?”
  她的眼睛中闪出了美妙的光芒,说:“我喜欢,我最喜欢卡布其诺了!你怎么知道呀?”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接着问她:“你喜欢吃黑椒牛扒吗?”
  阿CAT愣了一下,说:“喜欢呀,我最喜欢吃老树那里的黑椒牛扒了。”
  我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说:“走吧,我带你去老树喝卡布其诺,吃黑椒牛扒。”
  我不顾夏天和ALICE奇怪的眼神,拉着阿CAT就往外面走。
  
  当我走在包房外的走廊时,夏天赶了出来,拉住了我说:“秦哥,我知道你真的该放纵一下你自己了。喏!这是剧本的小说原稿,你先看看。明天我带你去见台湾来的投资商。”然后他掏了几张大钞塞进了阿CAT的手里,说:“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把秦哥服侍好,听见没有?”阿CAT很懂事地点着头。
  
  走进老树,就和我心里想的一样,里面虽然坐满了人,但靠窗的地方却有个好位置空着,就像是特地为我们留着一样。
  
  我用刀划着白色瓷盘里的四成熟的牛扒,我耐心地等着阿CAT说那句话。果然,我听到她说:“秦哥,你以前是医生吧?还是外科的那种?”
  越来越有意思了,什么事情都和我梦里发生的一样。
  我划拉着手里的刀,埋着头说:“不是!我以前在肉联厂上过一个月的班。”
  
  吃完了西餐,我又带着她到零点的吧玩。我倒想看看,我梦里发生的事情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变成真的。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们疲倦地相拥着上了一辆黄色的羚羊,没过多久就回到了我在南纪门的公寓。在电梯里,她就开始热烈地吻起了我。
  
  进了门,阿CAT使劲把我推在了地板上,我的后脑又和地板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咦?!为什么我要说又?)可这次我感觉到了疼痛,大概是因为这次不是做梦的原因吧。
  
  她费力地解着我的皮带,我轻轻地推开了她。走到了窗边的音响旁,打开了CD机。音箱立刻回荡起了《红》的诡异的音乐。
  
  红 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 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从镜头看不到的一份阵痛
  
  我转过头来,阿CAT已经浑身赤裸地躺在了我宽大的柔软的床上了。我向着她扑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向悬崖扑去。。。
  
  我听见她说:“秦哥,轻一点。”她的手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身体,慢慢向我的下身探去。。。
  
  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了我的大脑。如果我不让梦中的一切发生,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想到这里,我用力地把怀里的美女一推,离开了她柔软的充满诱惑的身体。
  
  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我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打开了吊灯。我看到我的床上一团白白的肉。阿CAT就像是只受了惊吓的猫一样,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神情。
  “你疯了呀?!”她大声地喊到,声音充满了害怕。
  
  她拉过了床单,遮住了她雪一般白皙的皮肤。她站了起来,拉过了我房间里落地窗上的窗帘。“你疯了呀?开什么灯?外面看得见的呀!”
  
  我摸出了我的皮夹,抽了几张一百的钞票扔到她面前,说:“今天我没什么兴趣,不玩了!”
  
  这个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她用最快地速度转过了身,拉开了窗帘,打开了上面的一扇窗户。就连她身上披着的床单掉下来也不管,我看到了她美丽的充满魅力的光滑的背和臀部。
  阿CAT没有管这么多,一跃而起,跨上了窗台,一只脚还在屋里,另一只脚已经跨出了窗户。干什么?她要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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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
  
  我看到这一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阿CAT的另一只腿也已经跨了出去,两只脚都在窗外,她却坐在了窗台上。
  我惊呆了!“你要干什么?你要自杀也不要在我这里自杀呀,小姐,你不要害我呀!”
  阿CAT慢慢地转过了头,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发觉她的眼睛里满是怨毒!除了怨毒以外,更多的竟然是一种迷茫。
  
  “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地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看到她的腰身在微微战抖,她似乎是想要站起来,莫非她真的想要从我这在24楼上的窗台跳下去?
  她的头转了回去,望着无边无际地黑夜。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我的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紧紧抱住了她的颈子。
  
  其实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窗台,整个悬空在了窗外,是我的双手承担起了她全身的力量。还好,我的速度还是够快!
  
  但是我觉得她的身体还在往下坠,虽然她的体重不超过50公斤,可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自己很难将她拖回来呢?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激灵。与此同时,我觉得阿CAT的身体陡然轻了许多,那股往下坠的力量在忽然之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我抱在空中的女人也发出了大叫:“咦?!为什么我在这里?救命呀!救命呀!”
  
  我毫不费力地把阿CAT拖回了我的卧室,阿CAT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丰满的胸脯。我拉过了一张床单遮住了她的身体。
  我问她:“刚才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当我拉过了窗帘,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就像是被鬼附了身一样。我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悬在了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脑袋像是空了一样。我想起了在罗汉寺外的那个怪异的老人对我说的话:“命中早已经注定的事,你千万不要刻意去改变,不然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的!”
  难道说我梦到的东西会变成真的就是说明命中早已经注定?而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别人就会得到痛苦?天啊?!这次是阿CAT,下次又会是谁?
  难道说,我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个噩梦也会变成现实?难道说我真的会在某个晦暗的夜里杀死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不敢再想了!
  
  我对阿CAT说:“你穿上衣服吧,我就在一旁看着你睡。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我合上衣服,找出了夏天给我的小说原稿翻了起来。xxx!这是什么爱情小说呀?MD全是什么这里湿了,那里又硬了的玩意。我看了看标题,是个标明用身体写作的女作家写的。怪说不得这么恶心呀!这个故事的题目倒是满煽情的,叫《绝色的伤口》。说实话,除了这个题目,我不喜欢故事里的任何一句话。
  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MD和妓女没什么两样,不喜欢的也要接!哎。。。我继续看着小说,仔细地揣摩着应该怎样才能改编成剧本。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我却一点也没有睡意,倒是床上的阿CAT轻轻地打着酣。我不忍心把她叫醒,可我必须出门了,我还要到夏天的办公室跟他谈谈剧本的事,还要去见那个台湾来的投资商。
  
  叫醒了阿CAT,打的把她送回了钱柜,我直接去了夏天的办公室。还好一切顺利,和那个台湾来的xxx谈得满愉快的。他说他不介意我把剧本写得淫秽,大陆演不了就在国外发行。呵呵,看来他是被钱烧的呀!我不禁佩服夏天的本事,这样的好业务他也能抢到!
  
  好不容易推掉中午的饭局,我走出夏天的办公室。我想再到罗汉寺外的那条石板路去找找那个神秘的老人,让他再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我刚刚坐上一辆黄色的羚羊,我腰间的手机又开始了振动。我打开了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庄秦先生吗?我是公安局的李未探员!您的女朋友唐丝失踪的案子有了一点进展。我希望您能到公安局来一趟!”
  
  唐丝?她找到了?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激动。知道吗?她失踪的这两个星期,我真的好难受!为了她,我戒了烟,也戒了酒。为了她,我天天做噩梦。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我立刻给司机说:“麻烦你到市公安局!”
  
  坐在公安局的办公室里,看着面前这个胖胖的老头递给我了一杯水。我迫不及待地问:“李探长,请问你们是不是找到了唐丝?”
  李未坐在了我的面前,不紧不慢地说:“庄先生,你不要着急。我们找到的可能是唐小姐,也可能不是她。这需要您的协助。”
  
  我觉得有了点不好的预感,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为什么还需要我的协助?”
  李未回答:“今天早上,就在离你在南纪门的家的不远的长滨路下面的河滩上。水退了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用麻袋包裹好了的尸体。麻袋里除了尸体还装满了石块。我们怀疑这具尸体就是你的女朋友唐丝。但是我们还不能确定,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什么?我觉得天旋地转!唐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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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没一点衿贵
  
  走出了停尸房,我手扶着楼梯口的扶手,腰弯了下来。我不停地呕吐着,我感觉到李未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我刚刚看到那张曾经美丽,但现在却被水泡得变形而又浮肿的脸。果然是唐丝!她真的离开了我!
  
  “人死不能复生。庄先生,节哀。”李未在我身后对我说。可我忍不住抽泣起来,接着是放声地大哭。我再没有必要掩饰我的痛苦!
  我拽住了李未的衣领,对他说:“你一定要抓到凶手!给唐丝报仇!”
  李未说:“那你一定要协助我们的工作才可以。”
  
  “根据尸检,唐丝小姐是三个星期以前遇害的。可庄先生,你是两个星期以前向我们警方报的失踪。这是为什么?”李未在我对面问我。
  我抬起了头,说:“我上个月到成都去和一个投资商带来的小说作者一起修改剧本,在玉林宾馆里足足呆了一个月,门都没有出。两个星期前才和我的经纪人夏天一起回来的。”
  我好象想起了什么,不禁睁大了眼睛大声对李未怒吼:“怎么?你们怀疑我?”
  
  李未笑了笑,说:“庄先生,你也知道,在我们国家就是这样的。老婆死了,就最先怀疑老公。你也不要多心,最起码就算是支持我们的工作,先来排除你吧。”
  我生气地说:“那你们去调查吧,看看我是不是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在成都写剧本!”
  李未捏了捏他脸上的肥肉,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会调查的,你能告诉我们你们在成都写的剧本的名字吗?”
  我说:“是一部关于在云南探险的惊险故事,叫《我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现在摄制组已经在云南开拍了,你们可以到当地去取证。”
  李未冷冷地说:“我们会去的。庄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不能随意离开重庆市。我们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的!”
  
  出了公安局,我心里满是愤怒!他们怎么能怀疑我呢?我很不爽!过马路的时候,我往后瞟了一眼,哼!竟然还有两个警察在跟踪我!xxx!
  
  这帮吃干饭的家伙,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倒来跟踪我?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些人!
  
  我带着这两个跟着我的人四处走着。我去了罗汉寺,可我没看到那个神秘的老人。我回了家,泡了一碗方便面。在我津津有味地吃着面的时候,我透过窗帘,看到了那两个在寒风中发着抖的小警察。
  我打了个电话给楼下便利店的老板,让他给两个警察送点吃的过去。过了一会,那两个警察吃起了便利店送去的盒饭没,其中一个还向我这边做了个OK的手势。
  我笑了一下,就坐到了电脑旁,写起了我的剧本。
  在我的电脑边,放着一张纸,这是两个星期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唐丝给我留在桌子上的。上面写着:“秦哥,我已经受不了啦。如果你这次真的能戒掉烟,戒掉酒。我才会回来的!”
  
  我觉得自己的头好痛!我没有一点写东西的想法。
  唐丝呀,唐丝!我已经戒掉了烟,戒掉了酒,可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呀?为什么回来的是一具尸体呀?是谁杀了你?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我在屋里日以继夜地写着剧本。就这么一篇小说,台湾xxx竟然要我写上20集。我不停地为里面加入新的内容,还加上我的想法。这是个再创作的过程,我写累了就泡碗方便面,困了就谁一觉。我关掉了所有的通讯工具,当我休息的时候就从窗户看一看下面的那两个小警察。呵呵,这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休息方法呀。
  
  第五天,我终于写完了!我给我的电话插上了线。就在我插好线的同时,电话铃响了。
  
  是李未探长打来的。
  “庄先生吗?你好,你的嫌疑已经排除了。我可以跟你谈谈吗?我就在你楼下的。”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只过了两分钟,我的门铃响了,我把这个胖胖的警察老头让进了房间。
  
  “庄先生,我们到云南了解了情况,的确你一直在成都呆了一个月,连宾馆大门都没出。你的嫌疑排除了。”
  我说:“对这个我一点也不惊奇。我本来就是无辜的!你们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用来找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来调查我!”
  李未尴尬地笑着,说:“我们也不是只在调查你一个,同时我们也在调查唐丝小姐所有的社会关系。而且我们有了重大的发现。”
  “什么发现?”
  
  李未问到:“庄先生,你认识一个叫黄勇的心理医生吗?”
  “认识!他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堂兄。怎么了?”
  李未说:“哦,还有这样的关系呀?这个我们还没想到哦。是这样的,我们查了唐丝小姐的电话记录的银行往来记录。三个星期前,她和黄勇打过很多电话,而且,在唐丝的银行帐户上少了两万块钱,而同时黄勇的帐户上多了两万块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的头都大了!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李未接着说:“黄勇已经失踪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黄勇和唐丝有着不正常的关系,不过,你还没有和唐丝小姐结婚,他们之间所有的往来都算不上有什么错误。我们现在正在尽力寻找黄勇,所以当你发现黄勇的时候请立刻通知我们,千万不要冲动!”
  
  我把李未送出了门口。当李未消失在电梯里后,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MD!黄勇!老子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把你的脑袋狠狠地敲一个洞,再拿刀子剖了你的腹!还要拿斧头砍下你的四肢!
  xxx!我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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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知不知我是噩梦,从没受控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尽量让自己冷静。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黄勇在哪里?这才是我现在需要做的事。

我拨通了在龙溪镇黄勇心理诊所的电话号码,可响了若干声后还是没有人接。靠!他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我又翻出了黄秋的名片,当我摸出他的名片的时候,同时,一盘录音带从我的口袋里落了出来。哦,是我上次到黄勇的诊所时,他给我的。我到想听一听他给我的录音带里到底留了些什么。

这年头,想要找一个老式的录音机可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哦。我东翻西翻,居然在我大学时的背包里翻出来了一个随身听,这可是古董级的玩意了啊。

我把录音带放进了随身听的放音仓里,按下了PLAY键。

一阵令人窒息的宁静后,是沙沙的交流声,接着响起了一段话,是黄勇的声音。他的声音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耳膜!

“庄秦,你好!我对你那个五岁时的噩梦很有兴趣,希望有机会跟你好好探讨一下。但是我最近要离开重庆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希望你能在QQ上和我联系 。我的QQ号码是:199812610。我一般上午在线上的。”

话音嘎然而止。
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对着镜子笑了笑。哼哼!黄勇,你知不知道,我是噩梦!从没受控!你会尝到苦果的!我保证!!!


我打开了电脑,连上了互联网,登上了QQ。我没有理会好友栏里不断闪动着的头像。我径直向199812610这个号码发出了认证请求。我在附加消息里只写了几个字:想知道我五岁时的噩梦吗?
我冷笑了一声,哼哼,黄勇,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噩梦的。但是,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没有过多久,系统有了回应。我顺利地加上了黄勇。他的ID居然叫心理医生,**!顺便说一句,我的ID叫伤口

不等我说话,黄勇就发来了消息。
心理医生“我知道你就是庄秦,我等了你好久了。”
伤口:“你在哪里?”
心理医生:“我在老家,就是綦江。”

綦江是重庆南边的一个县,听到他说他在綦江,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刺痛!唐丝也是綦江的呀,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莫非还是那种青梅竹马的关系?

我在QQ里尽量发挥着我写剧本的本事,绕着弯给他说着最好我们见个面再详谈。可他老说他现在不方便和我见面。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是在跑路。

我最后给他发了一句话:“我现在就到綦江去,我会找个网吧跟你联系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真的想要知道我以前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情!”我一看到对话框消失,就关掉了QQ,下了线。

我披上了一件外衣,就准备到南坪的长途车站买票到綦江去。

我埋着头就出了公寓的大门。当我刚刚冲出门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脑袋一阵疼痛!我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体。我抬起头来一看,惊呆了!我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罗汉寺外赠了我几句话的神秘的老头!

“怎么是你呀?”我惊奇地问。
老人一把抓起了我的右手看了起来。接着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哎~~~~~~~~~~~~”

“怎么了?”我问。
老人把眼皮翻了起来冲着我看。然后冷冷地说:“哎~~~~~~~世事难违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声地问他。
老人说:“你知道吗?你手里的这两道纹路不是先天就有的!这是两道血线!你的命是早就注定了的。你为什么要去刻意改变呀?哎~~~~~~~”
“改变?我改变了什么?”我惊讶了。
“我为你算了一命的,你应该在五天前遇到一个猫女的。猫有九条命,如果猫能为你死掉一条命,那你就可以躲过这一劫!哎~~~~~~~你为什么要去改变命运呀?那个猫女没有为你送掉一条命,你会遭殃的呀!”老人叹着气说到。

天啊!那天那个叫CAT的美女是命中注定要为我送掉一命为我挡灾的猫女?难怪她要叫CAT!

我抱住了老人,对他说:“要怎么样才能躲过这一劫呀?求求你,大师,给我指点一下吧!再多的钱我也给!”
老人摇了摇头,说:“顺其自然吧,看还能不能找到猫女,让她为你送掉一条命吧。”

老人转过了身,慢慢地走了。在他离去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哎,我今天说得太多了,我会遭天谴的!哎,我想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老人慢慢走出了我的视线,在我所住的公寓的拐角处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留下了我在公寓大门呆呆地站着。

正当我傻傻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色血线的时候,我听到远处传来了“当”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尖叫!

我慌忙地跑到了传来尖叫的地方,拨开了人群,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事。

天啊!在一团血泊中,我看到那个送我吉言的老人正躺在地上。他的头顶有一个大大的血洞,离他脑袋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残缺不全的花盆。
一个长舌头的女人在旁边唧唧歪歪地说着:“好吓人呀!刚才好大的风,楼上的花盆被风刮了下来,正好打中了这个过路的老头!哎呀,真是吓人呀!”

我退出了人群,默默不语。难道真的是他对我说了太多的话,遭到了天谴?
我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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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无需要太多
  
  看着手掌上的红色的细纹,它已经越来越深,就像是蔷薇一样的红。我摇了摇头,哎,算了,不去想它了。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本想去南坪的长途车站,我想了想,还是给司机说,先到夏天在棉花街的办公室去一趟再说。
  
  夏天在棉花街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是豪华,就像是宾馆一样,但是我却觉得他装修得很没品位。xxx,TMD就像是暴发户一样!
  
  我把拷贝好了的剧本磁盘交给了夏天,夏天很是高兴。他爽快地写了一张支票给我,我随意地晃了一眼,呵呵,上面的数字满对我胃口的。
  
  我对夏天说:“哥们,我准备要休息几天,想好好放放假。我准备到綦江去一趟,去看看唐丝的家。”
  夏天诧异地问:“唐丝她不是孤儿吗?你到哪里去看她的家呀?”
  我说:“她的确是孤儿,我想到她老家去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顺便帮她找一块合适的墓地,叶落了还是应该归根的嘛。”
  夏天看起来满感动的,他打开了他的抽屉,取了一串钥匙出来递给我。“我在綦江有一套房,平时都没人住的,你只管去就是了。地址是。。。”
  我感激地对夏天说:“谢谢你啦!”
  夏天摆了摆手,说:“ 不用谢,秦哥!”
  
  我听到夏天对我说“不用谢,秦哥”的时候,我的心里咯楞了一下。我的眼皮抬了一下,望着夏天。
  我想起了那个晦暗的夜里的那个噩梦,我对右手边上的人说谢谢的时候,那个人也是用和夏天一样的语气对我说:“不用谢,秦哥”。难道说当我的那个噩梦变成真的时候,夏天也应该在我的旁边?
  
  我的念头转得飞快,我眨着眼睛问夏天:“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到綦江去?就像是度假一样。”
  夏天笑着说:“我的老家就是綦江,我可想不出来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如果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的话,我一定会陪你的,谁让我们是黄金组合,最佳拍挡呢。”
  
  我呵呵地笑起来了。噩梦中的人找到一个了!还有谁会来呢?
  
  夏天抓起桌上的电话,笑着说:“我们好是找两个小姐一起去玩吧,怎么样?”
  我埋着头说:“你找就是了,我不要。我是去凭吊唐丝的,怎么可以再找个小姐呢?”
  
  夏天呵呵地笑起来。他说:“其实那天我们在钱柜找的那两个小妞满不错的。嘿嘿,我打个电话给那天的那个ALICE。”
  他对着电话唧唧咕咕地低声和对方说着什么,过了一会,他郁闷地放下了电话。“MD,ALICE回老家农忙去了,**!我问你,那天你找的那个阿CAT功夫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
  夏天露出了他的色狼本色。“嘿嘿嘿,刚才妈咪说给我介绍阿CAT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我摇了摇头,说:“当然不会,女人是衣服啊,兄弟才是手足哦。”
  “哈哈哈哈哈哈。。。”夏天暧昧地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着,但我笑的却是,噩梦里的人凑齐了!只差来赴晚宴的贵宾了。
  
  我到夏天办公室的楼下的家乐福超市买了点东西,装了大大的一包。等我采购好了,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我看到在夏天的桑塔那2000旁,阿CAT已经挽着夏天的手臂等着我了。
  
  阿CAT故作娇嗔地问:“秦哥,你都买了些什么呀?这么大一包。”
  我笑了笑,说:“我买了几块牛扒,我要到綦江给你们做一顿黑椒牛扒。”
  
  上了夏天的桑塔那2000,车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往着綦江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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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绝色的伤口  或许

綦江是重庆南边的一座不算小的县城,还是挺有名的。几年前,有一座叫彩虹桥的大桥在剪彩的那一天突然垮了,死了不少人,从此綦江就出名了。那件事还挖了一个贪官出来,那个姓张的贪官后来被查出来,他在鸡公山修了一幢豪华的别墅。
而夏天的那间房就在那个姓张的贪官的别墅旁边,也是豪华之极。

走进大门,我就看到在大厅里放着一个欧洲中世纪的铁面人雕塑,在铁面人的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把斧头!
我细细地观察着这把斧头,嘿嘿,就和我噩梦里那把用来分尸的斧头一模一样!

“喜欢吧?”夏天笑着说。“我最喜欢搜集兵器了,来看看这个。我搜集的手术刀,呵呵!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还带着手柄的手术刀!”

我抚摩着这把手术刀,真的好锋利!我喜欢这把刀,因为这把刀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

我走到屋里的电脑旁,连上了互联网。很快我就找到了黄勇,他也在线上的。

伤口:我已经到了綦江,在鸡公山的。
心理医生:哦,你真的来了?
伤口:你过来吧,我很想见你。
心理医生:在鸡公山哪里?
伤口:张家别墅左手边的红砖楼。
心理医生:我晚上8:00到。
伤口:好,我等你。

回到大厅,夏天和阿CAT已经进了卧室。MD!这对狗男女!

我在厨房里弄着黑椒牛排。

我将牛肉熟练地切成了几块,然后用刀背使劲地拍了几下。接着我在牛排上敷上了鸡蛋清、老抽、胡椒粉、盐、味精、糖、嫩肉粉、食粉、生粉。
我在锅里倒进了色拉油,等油热了,我把牛扒平反在了锅中。
看着油里的牛肉慢慢变着颜色,我的心里也是一阵惬意。

当我把淋上了黑胡椒汤汁的牛扒端到桌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看时间,7:45。

夏天和阿CAT浑身湿漉漉地走出了卧室。阿CAT一看到桌上的牛扒就大惊小怪地叫着:“哇塞!”
我笑着说:“别着急,等一会还有一个客人会来的。”
夏天问:“谁?”
我呵呵地笑着:“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有趣的人!”

我一盘一盘地端上了菜,接着像变魔术一样提了几瓶葡萄酒放在桌上。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黄勇诧异地看着屋里的另两个人。“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呢。”
我说:“没关系的,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先吃饭吧。”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盘黑椒牛扒我熟练地用餐刀切着牛肉。夏天惊异地看着我娴熟的动作,问:“秦哥,你以前是医生吧?还是外科的那种?”
我乐呵呵地回答:“不是,我以前在肉联厂上过一个月的班。”

阿CAT递了一瓶胡椒给我,我说了一声谢谢,她羞羞地回答:“不用谢,秦哥。”

真有意思!

我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葡萄酒。“我先干为敬!”我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喝下了酒,我高兴地笑了。因为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事发生了。

我慢慢得蕴着味,看着阿CAT和夏天喝着酒。而黄勇显然很拘谨,他的眼神总是游移不定。
我看了看手表,说:“哈哈,差不多了。”
黄勇诧异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砰砰”两声,夏天和阿CAT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了?”黄勇问。
我说:“你觉得我们的谈话应该当着他们的面吗?嘿嘿!”

黄勇又一次听我讲述了我的那个噩梦,然后他靠着椅子说:
“庄秦,你知道吗?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两个藏在心里的梦的。一个是SEX,一个是DEAD!SEX就是性,这个我们不谈也罢。DEAD就是死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死亡的渴望。而杀死自己的勇气可能没有,杀死别人的勇气也没有。所以只有在梦里才能杀人。。。”

我接过了他的话说:“谁说我没有杀死别人的勇气?我有!”
黄勇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满是诧异。

我顺手提起了什么东西就往他的头上砸去。“砰!”他的头上一股鲜血溅了出来。我一看自己的手上,怎么是盏台灯?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黄勇恐惧地问。
“哼哼!知道唐丝吗?他是我的未婚妻!”我狰狞地说。

“唐丝?天啊!我早就该想到是你!”黄勇用战抖的声音说。“MD,她老说是阿秦,我还以为是个姓秦的,没想到她说的是你!”

“我要为她报仇!”我狠狠地说。我手里的台灯又狠狠地砸了下去。

黄勇头上的鲜血像蔷薇的花瓣一样四处散开。时间好象凝固了,我的眼前一片血红。我的动作像是机械的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砸了下去。
黄勇的头盖骨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凹洞。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直至没有。

我手里的台灯落到了地上,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黄勇的鲜血慢慢地流到地上,渗进了红色的地毯,我颓然地坐在了地毯上。
我恐惧地看着这一切,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用力地蹬着地毯,我整个身体快速地后退着。我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冰凉,我已经退到了墙边。我朝黄勇望去,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死死地看着我。

“MD!我让你看!我让你看!”我站了起来,摸出了夏天刚才给我看的手术刀,在他肥肥的肚子上使劲地切了下去!血一下子就射了出来,溅了我一身。

靠!我转身走到铁面人旁边,取下了那把中世纪的斧头。
我回到黄勇的身旁,抡起了斧头狠狠地砍了下去。我的眼睛红了!

黄勇的身体被我一块一块放进了一个大大的口袋中。MD!我要让你知道杀了唐丝的后果!

在夜色中,我拖着口袋来到院子里的池塘边。我在口袋里装进了很多石头,然后慢慢把口袋浸进了池塘。。。

等我在浴室里冲洗完身体,又把屋里好好地做了个清洁。等我确定在屋里再没有一丝血腥的气味后,我叫醒了夏天和阿CAT。

“咦?!你那个心理医生朋友呢?”
“嘿嘿,你两个呀,才喝那么点酒就不行了。我那个朋友早就走了。”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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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怪你过分美丽
  
  我早就知道,我有异于常人的本事。我知道,我所做过的梦都往往会变成现实,这种本事是我从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的。
  
  我五岁的那次车祸时,就做了梦知道车上的所有人,除了我和祖父以外,他们都会死。从此以后,我的梦境都格外准确。
  
  一个月前,我开始反复到做一个梦,梦到在一个早晨,唐丝在她的家门口送别一个男人。可每次我都看不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们分离的时候都会亲密地拥抱一下。
  我知道,我的梦都会是真的!我开始恨唐丝!
  
  三个星期前,我和夏天在成都写剧本,还有一个剧组的。我们三个人在那个晦暗的晚上喝着酒。
  我把那瓶我放进了安眠药的啤酒提了出来。看着他们如我愿地躺在了地上,我心里一阵悸动。
  
  我把他们两个放在了床上,然后在夏天的裤袋里拿出了他的车钥匙。
  
  我开着夏天的桑塔那2000,一阵狂奔。只用了两个半小时,我就站在了唐丝的家门口。我用我自己的那把钥匙打开了她家的门。
  唐丝还在床上睡着,睡得好甜。
  
  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醒了过来。
  
  “秦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呀。”唐丝倒在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傻姑娘,哭什么哭?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抚摩着她的脸说。
  
  在被窝里,我吻着她。唐丝像是一条蛇一样缠在我的身上。
  我抚摩着她的全身,我能感觉到她的兴奋。
  
  我以最好的状态进入了她的身体。我知道我怎样才能够让她兴奋。
  
  我一步一步地带着她往快乐的颠峰冲去。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从她的喉头里传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我知道,她要到颠峰了。
  我的手抚摩着她,手掌已经接触到了她的粉嫩的颈子。
  我叹了一口气。我的手上加上了巨大的力量。。。
  
  看着唐丝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我手里的力量更大了。唐丝的反抗已经没有用了,她的眼睛从她的眼眶里慢慢地凸了出来,似乎在问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冷冷地说:“不要怪我!我无法忍受被欺骗的感觉!”
  
  我提着装着尸体的麻袋,来到了长江边。我知道,我不能随便把她的尸体抛进水中,这样的话,不到明天,就会在唐家沱的回水湾里发现她的尸体。
  我在麻袋里装进了石块,这样最起码回在一个星期后水退了之后才会被发现。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垂下头来一看,在我的手心里有一道细细的伤痕。喔,一定是刚才,唐丝颈子上的那根项链把我的手给割着了。
    我细细地看着这道伤口,红红的,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绝色。
  
  我开着桑塔那2000,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成都。呵呵,还不到5:00。夏天和那个剧组的家伙还在呼呼大睡。
  
  我也倒在了床上。恩。。。就像一个晦暗里漆黑中的那个美梦。我笑了,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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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28:1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16) 是错永不对 真永是真
  
  一个月后,安然无事。
  
  我在綦江唐丝的老家给唐丝选了一块最好的墓地。我托夏天在綦江的朋友帮我为她办了一个最豪华的葬礼。
  
  今天是唐丝的生日,我决定到她的坟前去为她祭拜一下。
  
  风好大!
  
  我走在山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我手里捧着血一样红艳的蔷薇。
  
  还没走拢唐丝的坟前,我已经听到了一阵哭声。是谁会来祭拜她呢?她不是孤儿吗?
  
  我转过了山头,我已经能看到唐丝的坟了,一个中年的女人在唐丝的坟前呜呜地哽咽着。在唐丝的坟前,摆着一个诺大的生日蛋糕。
  
  我放下了手里的蔷薇,问她:“请问,您是。。。?”
  这个女人回过头来,说:“你一定是庄秦吧?我听唐丝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丝丝的妈妈。”
  
  “你是唐丝的妈妈?她不是说她是孤儿吗?”我惊异地问。
  
  这个女人抹了摸抹面颊上的眼泪,细细地说:“哎。。这个孩子,她的仇恨到现在都还没有平息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不是丝丝的亲生妈妈,我是她的后妈。可她一直都不愿意接受我,其实我是真心为她好的。”她说。
  “哦,是这样子呀?”
  
  “哎。。。我10年前嫁给他爸爸,我也是二婚,还带了我自己的小孩过来的。虽然丝丝不接受我,还好,她对她哥哥还是满不错的。她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找她哥哥借了两万块钱,没过多久就还给她哥哥了。哎。。。可是我现在也和我儿子失去联系了,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个女人,唐丝的后妈,栩栩叨叨地说着。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我问:“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呀?”
  女人抬起了头,说:“他叫黄勇,是个心理医生。”
  
  什么?黄勇是唐丝的哥哥?
  天!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我无助地抬起了头,望着天空。
  
  天空是那么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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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30:3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拼图游戏 作者: 庄秦

  
  
  
  最近城市里好象开始流行玩拼图游戏。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游戏,把一张完整的图案弄得支离破碎,再想方设法拼凑回来。这是一项考验人的观察力与耐心的游戏,能坐在桌前冥思苦想并且心不能慌手不能摇地花上大段时间拼好一张图,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拼图游戏的风潮也刮进了N大的校园中。当赵满下午从家里赶到寝室室,就看到秦宇正从床沿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哈哈,终于成功了!我拼了三天,终于拼出来了!”
  赵满不禁莞尔一笑:“你呀,还在拼那张陈露琳的舞台照片拼图吗?见你都拼了好几天了。”陈露琳是城市里的新晋歌手,长了一幅娃娃脸,歌声很是甜美,报纸上被她称为少男杀手,据说她的CD一摆在唱片行里马上就卖断市。唱片公司也是瞅准了商机,率先推出了陈露琳的拼图游戏。秦宇是陈歌星的疯狂歌迷,在第一时间就买到了她的拼图,还是限量版的,一回到寝室就玩了起来。可惜他玩得实在是差劲,整整三天才拼成功。
  不过,秦宇还是很得意:“我只花了三天时间,要换了你,一个星期也拼不出。”
  “嘁——”赵满不以为然地一笑:“这么简单的拼图,我最多一个白天就能拼好。”
  “你吹牛吧……就算你是学校里的拼图大赛第一名,你也不可能在一个白天拼好!”秦宇感觉自己的自信心被严重打击。
  “你不信?那我们打赌!”
  “赌就赌!我们赌一条恭贺新禧烟!”秦宇站了起来,在完整的拼图里抠了几颗出来,稀里哗啦倒在了桌上。支离破碎的拼图颗粒在桌上翻滚跳跃着,新晋女歌手的几乎完美的脸、脚、手臂顿时被奇异地割裂在了桌上,赵满看到了竟不禁感觉有点心悸,脑中莫名地眩晕了。
  
  看着赵慢满脸是汗地坐在桌前拼凑着破碎的颗粒,秦宇不禁有点得意,他猜那条恭贺新禧香烟很快就会躺在自己的抽屉里,于是他在床上抓了一本书,吹着口哨出了寝室向图书馆走去。
  秦宇坐在图书馆里的日光灯下看着一本日本的推理小说。这本书因为翻译上的缘故,语言总是显得有些不够通顺,而里面的人物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秦宇才看了两小时,就觉得头昏脑涨,于是决定去楼梯转角的水龙头洗把脸。
  秦宇就是在水龙头旁遇到吴乐的。吴乐手里拿着半截钢管,嘴里叼着一尾纸烟,眼神里满是凶狠。他看到秦宇,第一句话就是:“小子,你寝室里的那个赵满呢?”
  秦宇知道吴乐没安好心,连忙答道:“我不知道。”
  吴乐是这N大里的一霸,书读得不怎么样,但他老子是副市长,他从来在学校里走路都是横着走的。听说他看上了系花杨柳,可杨柳却对赵满很有好感。赵满本来就长得帅帅的,书又念得好,还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也难怪吴乐会被打击。不过现在看来,吴乐手里握着钢管,肯定是来者不善。
  “小子,你见了赵满说一声,叫他别纠缠杨柳,杨柳是我的,叫他滚远一点,否则我不给他好看!”说完,吴乐挥了挥手中的钢管,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图书馆。
  
  秦宇满头大汗地跑回了寝室,看到赵满还坐在桌前拼凑着新晋女歌手的图案。空白的拼图板上已经拼好了三只角,秦宇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一丝冷汗。拼图最难的就是找到正确的四只角,他足足花了一天才凑好了四个角落,而赵满却只用了短短两个小时就弄好了三只角,难道自己真的会输掉一条恭贺新禧烟吗?
  输一条烟是小事,如果赵满被吴乐抓到被痛殴得变成释迦莫尼满头是包,那才是大事,于是秦宇赶紧把吴乐的威胁转述给了赵满。
  赵满继续勾头拼着新晋女歌手。他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答道:“怕他干什么?我还不信他又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论打架他不是我的对手,论学识他不是我的对手,论长相,他更不是我的对手。他不就是有个当市长的老爸吗?让他去抱着他老爸的腿哭去吧。”
  “可是……可是他拿着一根钢管啊,没事你最好不要出寝室。”
  “呵呵,他有钢管算什么?我还有匕首呢。”赵满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包着皮鞘的匕首,说道,“这是杨柳送我的,她暑假跟学校组织的旅游团在西藏买的。”在那木制的刀柄上还雕着浮云一般的花纹。
  “是吗?给我也看看。”
  秦宇刚想接过来的时候,赵满收了回去,正色道:“当心割手!”
  
  秦宇猛然想起,那本正看了一半的日本推理小说还放在图书馆自习室的桌子上等着他,于是连忙又出了寝室。
  
  这本书虽然翻译得并不怎么样,可情节的确是离奇怪异,正所谓推理小说中的变格派吧,环境渲染得非常有力,一看开头就让人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秦宇又在图书馆里呆了两个多小时,搅尽脑汁中,他终于看出了文章中的端倪。正当他高兴时,他抬起了头,透过打开的窗户,他看到在已经暗了下来的操场上,吴乐正提着钢管在路灯下走来走去,眼珠子不停地四处转着。在秦宇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很为赵满担心。他埋下了头,将推理小说又翻过了一页。
  小说中又出现了新的疑点,关于不在场证明的推断原来是错的,书中的侦探又要寻找新的线索。这悬疑的设置真可谓是匪夷所思,秦宇兴奋地一拍大腿,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终于,秦宇看完了这本书,结局真是令人大出意外。秦宇心满意足地合上了书,心想,这五个小时的苦读可真是物有所值啊。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尖利的警笛声,从校区大门外传了过来。
  
  “吴乐死了!”教学楼灯火通明,楼外,聚集着一堆人,正窃窃私语着,还有一个警察站在那里维持着次序,不让学生们挤进去。
  “吴乐死了?”秦宇大惊,他连忙问楼外一个相熟的同学:“怎么回事?我一个小时还看到他在操场上走来走去,怎么现在就死了?”
  这同学答道:“刚才我去电教室去,就看到围着一群人,说是发现吴乐被杀死在教室里,是被一把匕首刺穿胸膜,一刀致命的。”
  “匕首?”秦宇大惊。在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赵满给他看的那把匕首。
  “听看到现场的同学说,那还是一把西藏匕首呢,刀柄上雕着浮云的图案。这下可热闹了,副市长的儿子死在了学校里,可够得校领导和警察忙活一段时间了。”这同学还在唠叨着。
  这时,一个女生尖叫了起来:“西藏匕首?”
  尖叫的是学生会的一个小干事,为人尖酸刻薄,听说是老师埋伏在学生中的一个眼线,同学们都对她不冷不淡。
  她继续叫道:“我知道谁是凶手!我知道!杨柳暑假跟学校组织的旅游团去了西藏,买过一把西藏匕首,前几天还在班上拿给同学们看呢!我看过,刀柄上有浮云的雕纹!这段时间吴乐一直在追求杨柳,杨柳没同意,她一定有问题!”
  周围的同学们向她露出了不满的眼神,可她依然不在乎,还挤到了警察旁,详细叙述起她的发现。
  
  “杨柳?”办案的是一位老警察,他说道:“快!快把杨柳叫来了解一下!”
  
    “匕首?西藏匕首?”杨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那只是一把工艺匕首,刀柄上雕着浮云的花纹。是我跟学校旅游团去西藏时买的,可那把刀根本就没有开刃,只是用来收藏和观赏的。”
  “没开刃的匕首可以自己开刃,我只想问,现在这把匕首在哪里的?”老警察冷冷的一句话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我……我送给我男朋友了。”杨柳的心里已经慌了。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
  “他叫赵满……”
  
  当看到一个老警察带着助手走进寝室时,赵满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拼着新晋女歌手的拼图。
  拼图已经拼得差不多了,只差中间的五分之一的空地,就可以把这个女歌手的模样拼得完整无缺。赵满为警察们打断他的辛勤努力而显得很不满意。
  
  “杨柳送过你一把西藏匕首?刀柄还有浮云的花纹?”老警察问道。
  “是啊。”赵满答道:“有什么不对劲吗?那只是一把工艺匕首,没开刃的,还没够管制刀具的规格呢,只是私人收藏。”
  “少说这么多废话,你老实交代,现在这把匕首在哪里的?”老警察的语气很不客气。
  “老实交代?我犯了什么错?要我交代什么?我自己的一把拿来观赏的工艺西藏匕首怎么会劳动这么多警察到寝室里来呢?”赵满一脸委屈。
  “刚才吴乐死了,胸口插着一把西藏匕首,刀柄上的花纹和我送你的那一把一模一样。”杨柳小声地向赵满叙述着事态的严重性。
  “啊?!他死了?!”赵满大惊失色。
  在老警察威严的脸孔下,赵满慌乱地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刀柄上的确有着微微凸出的浮云纹饰,做工精美,刀身包着鲨鱼皮制成的刀鞘,轻轻抽出,一道寒光掠过了办案警察的眼睛。警察摸了摸刀刃,果然是厚厚的一块钢,没有开刃,不足以杀人,就连一块豆腐也切不了。
  
  “这把匕首不是杀人的那把匕首,但是你也脱不了嫌疑。刚才听同学们说过,一上午吴乐都在校园里转悠,说要和你打一架。现在你的嫌疑最大,你完全有可能找来一把完全相同的匕首来杀死吴乐。”老警察的眼中仍是一脸怀疑。
  “你们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吧?”赵满抗议道。
  “那你说说,今天上午你都在哪里?你都在干什么?”老警察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不在场证明。
  
  “我一上午都在寝室里,门都没有出。我在做拼图游戏!”
  “一上午都在寝室里?有谁可以给你作证?”老警察问道。
  “没人给我作证,我又不知道吴乐今天上午会死,不然我一定会找个同学陪我一起在寝室里坐着。,好给你们提供不在场证明。”
  “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想好再回答,仔细想想有没有人看到你在寝室里。”
  赵满想了想,说道:“对了,秦宇在大约三个小时回过寝室一趟,他是回来告诉我吴乐想对我不利,他也叫我不要出寝室,免得碰到吴乐难免会打上一架。”
  “三个小时前?据同学们说,在一个小时前,还看到吴乐在操场上转悠。所以说秦宇只能证明你三个小时前在这里,不能证明案发的时候你在这里!所以你还是没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老警察进一步紧逼道。
  “可是,我一直在这里做拼图游戏!”赵满委屈地叫了起来!
  
  突然,赵满大叫一声:“我一定能够证明自己有不在场证明!这拼图游戏是我最擅长的,大概五个小时前秦宇把这拼图打碎了交给我,我用了三个半小时才把四只角拼好,然后用了一个半小时把剩余的中间部分填充成现在这个样子,到现在只剩五分之一了。我和秦宇打了赌,要是我在一天的时间拼好,他会输我一条恭贺新禧烟。我做拼图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学校的拼图大赛里拿过冠军,称之为专家也不为过,我只有整个上午全部时间都在这里做拼图才可以做到现在这模样。如果你们警察当中谁可以在更短的时间里拼出和我相同的程度,就算我不是凶手,我也认了!”赵满挑衅地说道。
  “不要这么不严谨。”老警察的脸色很难看,他回头对另一个年轻的警察说道:“小李,你马上去找一个相同的拼图游戏来试试,看拼成这个样子到底需要多久的时间。”他又对赵满说:“我忘记了给你说,这个小李也是拼图游戏高手中的高手,他在市里的比赛拿过前三名。”
  赵满一听,脸色大变,他恨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过于完满。
  
  已经接近黎明了,满头大汗的小李抬起了头,看了看时间,对老警察说道:“五个小时,我只能拼成这个样子。”
  拼图板上,还剩了五分之一的空白。新晋女歌手的图案上还差一张脸,看上去就和无头女尸一般,让人觉得一阵心悸。
  
  “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吧?”赵满得意地问道。
  “去吧去吧……”老警察挥了挥手。他的心情很不好,他知道这个案件又要被拖进无底洞了,他很是郁闷。
  “给你一个提示吧,去西藏旅游的又不是杨柳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学生和老师,你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去调查的。”赵满没有忘记给老警察说上一句,然后他吹着口哨离开了警局。
  
  赵满回到寝室中,天已经亮了。他请了一天假在寝室里补瞌睡,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学校也准了他一天假。
  躺在摇摇欲坠的铁床上铺,在赵满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寝室里除了赵满,一个人也没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盒子,然后翻身下了床,进了厕所。他划燃了一根火柴,烧起了一团火,那盒子渐渐被火焰吞噬,最后变成一团灰烬。赵满用水龙头的胶管把水冲在灰烬上,灰烬被冲进了厕洞,没有留下一点印迹。赵满回到了铁床的上铺,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笑意。
  
  赵满是在一周前得知吴乐用最卑鄙的手段强行占有了杨柳的身体,于是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搂着杨柳颤抖哭泣的身体,赵满立下了誓言,他一定要像杀死一条狗那样杀死吴乐!
  先要解决的是凶器。西藏匕首是最好的凶器,赵满拿到了杨柳送的匕首后,就在民俗街上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这种匕首明明在本市的民俗街上就有卖的,杨柳却偏偏要趁旅游的时候跑到西藏去买,说不定还就是本市生产制作的。杨柳啊,你这个傻丫头。一想到杨柳,赵满的心不禁柔弱起来。
  他为新买的匕首开了刃,他觉得这个方法真是太完美了,只要警察来检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匕首还在,就不会怀疑自己,相反,还会去调查学校里其他买了匕首的同学。这只会让警察陷入歧途,而且越走越远。
  但是,不在场证明却是一个很难搞定的东西。
  赵满想到了拼图。
  
  秦宇这几天正在玩新晋女歌手的拼图游戏,看他那模样,即使三天也不一定搞得定。那简单的拼图,自己只需要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拼好。只要自己激一下秦宇,他一定会中圈套和自己赌上一局。于是,赵满去买了一套和秦宇那套拼图一样的拼图。当然,他没有买限量版,限量的版本早就卖完了,他只买到了第二版,不过也便宜了很多。
  第一次秦宇回寝室时,看到赵满正在拼的,的确就是秦宇的那一套拼图。过了两小时,天黑透了,赵满就出了寝室。他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就在电教室里用一张新手机可是给吴乐打了电话,约吴乐到电教室里来谈谈。当吴乐刚踏进电教室,赵满拉掉了灯,趁着黑暗,他冲着吴乐的胸膛插进了匕首。在确认吴乐死亡后,他回到了寝室。
  回了寝室,赵满拿出了另一套自己买的新晋女歌手的拼图。在前一天,他已经把拼图拼成了还剩五分之一的空白。在这个时候,他露出了微笑,他就等着警察来找他了。他知道,自己的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不用说,刚才在厕所里烧掉的就是那套秦宇的拼图。而自己买的那套,现在正摆在警局里,让那个小李好好联系一下吧。
  想到这里,赵满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满是被秦宇兴奋的叫声给弄醒的。秦宇使劲摇着赵满的身体,大声地叫道:“哥们,我有好消息!你快祝贺我吧!”
  “怎么了?”赵满不高兴地问道,他为自己被打断美梦感到惋惜。
  “哥们,给你说,刚才陈露琳小姐的唱片公司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买的那一套限量版拼图中了抽出的大奖,可以有机会参加陈露琳的现场歌迷会。哈哈!我终于可以亲眼看到我的梦中情人了!”秦宇眼里满是幸福的傻笑。
  “哦……”赵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在买限量版拼图时,我留下了地址和电话,还把拼图上的编号做了记录。我怎么就这么幸运呢?可以亲眼看到陈露琳唱歌,我真是幸福地差点死掉了!那套拼图还在警局吧?你快帮我打个电话,我马上过去拿!我明天就要参加歌迷会了,我真是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的确,秦宇激动得语无伦次,但赵满却面如纸灰。
  
  赵满惨笑一声,对秦宇说:“麻烦你自己打吧,我把警局的电话给你,你顺便给那个老警察说一声,我准备去自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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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蜡像 作者: 庄秦

罗雅兰是在早晨七点左右时,被姐夫志伟的电话吵醒的。她拾起听筒,迷迷糊糊地问是谁时,姐夫急促的声音立刻让她全无睡意。“雅兰,你姐姐在你那里吗?”
“没有啊,雅君没到我这里来。”罗雅兰赶紧回答。
“哦,雅君昨天和我吵了架,一气之下摔门就走。我以为她消了气就会回来,可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她在你这里呢,要是你见着她,赶紧叫她回家。”姐夫絮絮叨叨地说着。
罗雅兰觉得头有点晕,她镇定了一下后,恶狠狠地冲电话里说:“要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我可跟你没完!”

罗雅兰略施粉黛,花了个淡淡的职业妆,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上了一套黑色的短风衣出了门。她骑了一辆木兰车,没有戴头盔,长发随着掠过的风向后飘去,别提多拉风了。她骑车的速度不算快,这也正好可以吸引更多人的回头率。不过,看她这么漂亮的模样,谁都猜不到她的职业。
罗雅兰是美术学院毕业的,主修的雕塑。不过这年头,学雕塑的并不好找到工作,无奈之下,她只好屈身与本市新建的蜡像馆中。说起做蜡像,实在是比雕塑简单了很多。罗雅兰最擅长的就是根据看过的恐怖片,将里面的恐怖形象做成蜡像。蜡像馆也特意辟出了一间展厅,专放置这样的作品,并且加上了声光音效,大力渲染恐怖的氛围。这间展厅也被称为“鬼屋”,成了整个蜡像馆中最受欢迎的部分。

来到蜡像馆,罗雅兰先脱掉了风衣,接着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她的工作室是套着“鬼屋”的一个小套间,里面有她所有的做蜡像的材料。
她一进了屋,就忙活了起来。她取出黏土扔在了工作台上,就开始用手揉搓起这团柔软仿佛有生命力的黏土。可是,在她的心里总是有点隐隐的不安,是因为早上姐夫志伟打来的那个电话。
姐姐雅君与姐夫志伟的感情并不是很好,但是因为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一直没离婚。其实姐夫志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高大英俊,又体贴人,会做一手的好菜。可是他有他的致命伤,他不会挣钱。整天只知道在书房里敲电脑,写几本破小说。虽然有才气,却换不来姐姐想要的物质生活。
姐夫看上去很怯弱,但是有的时候却显得很强悍。记得有一次,罗雅兰去姐姐家时,正好看到姐夫杀兔子做香辣兔。他没有用菜刀杀,而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只待宰的兔子,然后举起了一柄榔头,面无表情地冲着兔子的脑门砸了下去。兔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脑浆四迸,眼珠爆裂。姐夫看到雅兰在旁观看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但是在眸子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残忍与满足。是的,是满足!当姐夫看到兔子被砸死时,眸子里显现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当今天听到姐姐雅君不知去了哪里时,雅兰就不禁想起那天姐夫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的心里像有一团乱麻,在体内缠来绕去,不停地纠葛,令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但是,她只知道,这不安一定和姐姐姐夫有关系。

过了一会,罗雅兰终于恢复了自己平静,她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在不经意中,她竟将黏土揉搓成了一个头像,依稀中很面熟,是姐姐罗雅君的模样。
“嗯,既然这样,姐姐,我就为你也做个蜡像吧。好让你每天上班都陪着我,嘻嘻!”罗雅兰一边说着,一边将厚厚的白石膏裹在了黏土模型上。
她有些口渴,在她的工作室里有一台雪柜,她想在里面拿一瓶可乐来喝。可当她走到雪柜旁时,才发现雪柜被锁上了。大概是馆长于老太太锁的吧,那个变态老太太总是担心电费太高,不愿意让罗雅兰使用这个雪柜。她低头看了一眼插头,果然没有插在插座上。她摇了摇头,坐到了椅子上。
罗雅兰从坤包里摸出了一根香烟,轻轻地点上。在袅袅烟雾中,她陷入了沉思。

姐姐雅君很漂亮,长得也高,走在路上回头率几乎是百份之九十九。当初追她的人很多,可她偏偏选择了那时小有名气的诗人志伟,因为她也是个那时候所谓的文学青年。不过,文学始终不能当饭吃的,到了现在,姐姐开始后悔了,因为姐夫没有为她带来应有的物质享受。当初几个比姐姐难看多了的女人,嫁到了好人家,如今有车有房,还有菲佣,令姐姐嫉妒不小。姐姐虽然已经生了小孩,但是身材却恢复得很好。她到了晚上就喜欢去舞厅玩玩,据说好几次被人看到她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相互依偎,难道昨天她失踪一晚上是和那个老头在一起?

抽完了烟,雅兰又在工作台上忙碌了一会,她看了看刚才做的石膏模型,石膏已经凝固了。她用刀小心地将模型划成了两半取了下来,然后拼在了一起,只要一会将烧好融化的蜡倒进模型中,姐姐雅君的蜡像就可以完美地做好。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这时候会有谁在拜访自己的工作室呢?雅兰不禁皱了皱眉头。

门外站着的是蜡像馆的馆长于青霜,她五十来岁,戴着一幅黑框的眼镜,眼仁中白多过了黑,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罗雅兰,说:“今天收门票的张老头生病了,你去帮他收一下。记住,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罗雅兰想了想,说:“可是,我正在做蜡像啊。模具刚刚才凝固呢。”
于老太太皱了一皱眉头:“不就是蜡像吗?木具都做好了,不就是往里面浇进烧化了的蜡油?这事我来做就是了。别忘了,我也是老资格的蜡像师傅。”
罗雅兰心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于老太太初年从国立的美术学院毕业,虽然后来嫁给了一个台湾人开了这蜡像馆,但如此工匠般的活儿,她还是没有生疏的。

收门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客人会是什么时候光临,所以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岗位。客人并不算少,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而最吸引他们来玩的,正是罗雅兰设计的“鬼屋”,也让雅兰很是自豪。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罗雅兰饥肠辘辘地踱进了工作间,她惊喜地看到姐姐罗雅君的头像已经惟妙惟肖地放在了桌子上。
于老太太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虽然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放下。她不仅仅是将模具做成了蜡像,而且还细心地用细砂纸磨了蜡像的脸庞,甚至还磨出了皮肤上的纹理,让脸上的肌理更加逼真。
罗雅兰细细地端详着这几近完美的蜡像,不由得有些痴了。这蜡像真是太像姐姐了,就连皮肤上的细纹也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现在姐姐在什么地方呢?她不由得感觉头有点晕了。

对了,还得给这头像配上头发呢。想到这里,罗雅兰抱起了这个蜡做成的人头走出了蜡像馆。
给蜡像配上头发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先要取样获得头发样本,造找寻类似发质的真人头发,以人手一丝丝地植入蜡像头颅,然后清洗、裁剪并梳理发型。好在罗雅兰与姐姐的发质几乎一样,她只需要剪下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了,自己现在是长发,姐姐是短发。正好她也想把自己的头发改成短发,看上去会更清爽一些。
在蜡像的秃头上植上头发,也许要花上一整个通宵吧。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没有男朋友,也不爱看电视。罗雅兰这么想着,就开始了一整晚的工作。
蜡像人头就放在自己的鼻子前,这新鲜的蜡味扑面而来。蜡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对于从事这工作的雅兰来说,却非常地喜欢这种气味。她深深地嗅了一口,忽然觉得这新鲜蜡味中,似乎隐隐含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很诡异。她不由得咳起了嗽,连忙用手遮着嘴,她害怕自己的唾沫会飞溅在蜡像上,影响蜡像的品质。
这时,她觉得浑身透体冰凉。有一股阴凉的风正在缓慢地通过她的身体,令她毛骨悚然。这感觉不知是由何而来,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回过头来,雅兰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窗户大大地开着呢,这是在高楼上,寒冷正凛冽,不感觉到阴冷才怪呢。
罗雅兰走到窗边关上了玻璃窗,再回过头来准备回桌前。这时,她看到了桌上的蜡像人头,不由得呆了。

人头就放在长长的桌上,没有头发,只是个突兀的人头,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地孤零零。那双眼睛竟像是活了一般,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有些泛着莹莹的光。是泪光?
“姐姐……”雅兰喃喃地念着姐姐地方名字,痴痴地走到了人头前,心神不自觉地恍惚了。
这人头上的眼睛做得是如此地逼真,眼眶外有一抹暗色的眼晕,睫毛微微颤动,睫毛覆盖着的那双眼睛半闭半合,眼皮下的眼珠竟发出了微微的光芒。
蜡像的眼珠一般是用玻璃球做的,浑浊无力。听说最近于老太太新进了一批台湾出的玻璃眼珠,晶莹剔透,惟妙惟肖。那些眼珠都是于老太太用在自己的蜡像上,从来都没有让雅兰试一试。没想到今天做这个蜡像时,她竟把这眼珠拿了出来,真是够幸运了。
看着这酷似的眼珠,罗雅兰莫名地感伤了起来。姐姐,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她拾起了电话,向姐姐家拨出了电话,可是良久,没有人接,只有冰冷的盲音在告诉她,家里没人。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没有应答……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没有应答……”

罗雅兰垂下了头,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滴在了蜡像上。
她伤感地捧起了这美丽的头颅,紧紧拥抱在怀中。忽然,她觉得手臂微微有些感觉,这头颅竟像是活的一样。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些湿润。
罗雅兰重新把蜡像头颅放在了桌上,细细端详。在姐姐的蜡像头颅的眼眶旁,竟滴出了一丝水珠。是泪水吗?
姐姐真的遇害了吗?难道这是姐姐在冥冥中的哭泣吗?罗雅兰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手臂交叉抱住了胸前,禁不住地抽泣了起来。好冷……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像是风雨中的一枝蔷薇。在她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姐姐那漂亮的面庞,但随之就被姐夫那满带满足的冷冷的笑容替代。她不由得感觉到阵阵目眩……

不知过了多久,雅兰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倚在墙边,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她略略梳理了一下头发,就去门边拉开了门。当拉开门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赤着一双美足。
门外站着的是雅兰的姐夫志伟。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西装,一条恰到好处的领带。但依然遮不住一脸的倦意,两鬓的头发竟有了些花白。姐夫才四十呢,怎么就这么显出了老相?
志伟见了雅兰,就问:“你姐姐到这里来了吗?”
雅兰摇了摇头。
志伟径直走进了房间,当他看到桌上摆着的蜡像头颅时,身体摇晃一了下,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雅兰连忙扶住了他,说道:“姐夫,这只是个蜡像,你怎么害怕得成了这模样?”
志伟喃喃地说:“太像了,活脱脱地就和你姐姐一个模样。我乍一看,还以为是你姐姐的头颅放在这桌子上,差点没把我吓死。”
雅兰说:“姐夫,你就别怕了。这哪里像啊?连头发都没有植上呢。我还准备今天晚上把自己的头发剪短后植在这蜡像上,那时候看上去才像呢。”
志伟像是被重锤猛击一般,浑身颤栗了一番后说道:“别,千万别这么。我看着怕!”
“怕?怕什么?”
志伟吞了一口唾沫,说:“知道吗?我这几天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你姐姐出事了。这段时间晚上她常常出门,说起来也是我没用,没办法让她安心呆在家中。不过我听几个朋友告诉我,你姐姐在舞厅里认识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台湾人,那台湾人说要带她去台湾结婚。今天我在家里找到了这个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竟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凭心而论,志伟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英俊多才,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是,他的确不会挣钱,没法让姐姐过得更快乐。
雅兰叹了一口气,将姐夫送出了门,她答应一有了姐姐的消息就尽快告诉姐夫。

早晨,雅兰抱着蜡像头颅跨上了木兰车。头颅上依然是光秃秃的一片,昨天晚上,雅兰还是没有给这头颅植上头发。

风很大,雅兰还是戴上了头盔。长发夹在头盔外,被生硬地夹弯了。雅兰苦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反正自己准备剪短这头发。也许剪短了头发后,自己的脸型和姐姐这么像,发型相似后,别人说不准会把自己认成姐姐的。
木兰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冲着,雅兰睁大了眼睛向前看着。在冲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眼前的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吓了她一跳。她连忙捏住了刹车,车却正好压在了黄线上。可惯性实在是太大,放在后座上的那颗蜡像头颅竟像子弹一样向前飞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站在路边有个警察,听到了响动后,好奇地往这边望了一眼。雅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但是那个警察还是向她走了过来……

蜡像馆还是照常开业,可是蜡像馆的女老板,五十多岁的于青霜,一脸阴霾地坐在了落地沙发前,沉默不语。
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这罗雅兰还没来,看来是得扣上她的奖金她才知道厉害。
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刺耳地响了,她轻轻拾起电话,说了一声“喂……”

放下了电话,她在蜡像馆的玻璃大门前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纸质招牌,然后走进了罗雅兰的工作室。
于青霜看着墙边的那台雪柜,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冷笑。
她退出了工作室,走到了大门前。这时,她看到一个男人急冲冲地跑到了门前。她拉开了大门,放进了这男人。

于青霜冷冷地看着这男人,说:“哼,昨天交代你做的事,你为什么没做?”
志伟一见到于青霜,就不满地叫道:“你疯了?你已经杀了雅君,为什么还要我去杀雅兰?我实在是动不了手!”
“下不了手?我就知道你其实喜欢的,是你那漂亮的小姨妹。如果你不杀了她,我怕等她知道了她姐姐是我们杀的,她会让我们死得很难看!”
“唉……”志伟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我听你的。一会等雅兰来了,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
志伟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把我老婆和你老公的尸体放在了什么地方?埋了吗?”
于青霜微微一笑,说:“我把他们的尸体藏到了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想到的地方,嘿嘿……”
志伟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婆和你老公搞在一起的?”
于青霜的身体向志伟身上靠了靠,娇声说道:“人家有预感嘛,再说啦,人家还可以找私家侦探调查的。还好那几个私家侦探给我看了你老婆和你一起的照片,看你这英俊模样,我就喜欢上了你。呵呵,我说过的,只要以后你跟着我,我会让你过得很滋润的。”
志伟身体不停地颤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是看穿了我,知道我没钱,没法留住雅君。你也知道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死她!但是,这事如果被人知道了,我们就被毁了!”
于青霜冷笑道:“现在你已经是上了贼船的人了。这对奸夫淫妇都是你杀的,被警察知道了,你只有一死。你要想不死,就只有干掉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现在最有可能知道我们计划的人只有你那漂亮的小姨妹罗雅兰。还好,机缘巧合,她就在我的蜡像馆里工作,马上就要来了。你乖乖地听姐姐我的话,以后自然有你的甜头……”
志伟无奈地点了点头。于青霜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瓶药水,不用说志伟也知道那是什么,瓶子里装的是高浓度的乙醚。

志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栓在绳子上的蚂蚱,想逃也没办法逃脱于青霜的魔爪了。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门铃声。志伟连忙闪到了窗帘的后面。

来的是罗雅兰,她一边进屋脱着外套,一边大声地嚷嚷着:“真是气人,踩刹车没来得及,前轮压到了横道线,被警察抓住了个现行。说了一通好话,还是要罚款,气死我了!”
于青霜笑着说:“又有什么,我早就叫你小心了不是?”
罗雅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于姐,怎么今天停业一天呢?生意不是还过得去吗?”
于青霜不动声色地说:“今天我准备去罗汉寺烧香,今天是我老公的生日,我想为他祈祈福。”
雅兰笑了笑,说:“于姐真是个有心人啊,你老公真是幸福。”
于青霜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但是旋即恢复了原样。她亲热地揽着罗雅兰的肩膀,说:“其实,我也想了想,平时我对你实在是太苛刻了,我应该对你再好一些的。你看,我为了节省电费一直不让你用这雪柜,这是我的错。呵呵,从今天开始,这雪柜就交给你用。我还在里面为你准备了一箱可乐,你喜欢吗?”
“是吗?”雅兰一脸灿烂,她走到了雪柜旁。雪柜的锁被打开了,电源也插上了的。

罗雅兰的左手拉着雪柜的拉手,轻轻一拉,雪柜的门就被她向上拉开了。
雅兰往里面望了一眼,看到了薄薄的一层雪霜下,藏着的那些东西。
雅兰听到自己的喉咙咕咚响了一声,接着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雪柜里,是一只只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血液已经在低温的作用下,凝固成了暗紫色的冰,包在肢体外,触目惊心。在手臂与大腿的下面,隐隐藏着几绺头发,凌乱纠结在一起,血污却掩盖不了头发下那或曾经英俊的头颅。那是一颗男人的头颅,曾经历过岁月的风霜,两鬓班白,但是现在却肢体破碎地躺在雪柜里,如一团团死肉。

雅兰转过身来,喉头一阵涌动,早晨吃的东西一起吐了出来,稀里哗啦地一地都是。于青霜向窗帘做了个手势,窗帘后的志伟冲了出来,手拿浸过乙醚的手帕捂住了雅兰的脸。
在雅兰绝望与惊异的目光中,志伟笑了,他狠狠地说:“妹子,别怪姐夫。是你姐姐红杏出墙,对不起我在先。”
当雅兰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时候,志伟扫了一眼雪柜,然后叹道:“于姐,你真行,原来你把他们俩的尸体藏在了雪柜里。”
于清爽笑道:“还好我的雪柜买得大,再把罗雅兰装进去也不嫌小。”
“可是,尸体放在这里,又怎么处理呢?我们最终还是得找地方埋掉他们的。”
“ 别傻了,我们哪用埋他们?”于青霜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她指了指工作室里的工具,说道:“我们把他们三个都做成蜡像,就放在这里展览。又有谁会知道蜡像里竟然包裹着真正的尸体呢?这里的展览厅二十四小时恒温,尸体永远不会腐烂,更不会发出难闻的味道,我们永远都会平安无事的!”
志伟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晚上在雅兰家里看到的,雅君的蜡像头颅。难道雅君的头颅就包裹在那蜡像里面?他不敢想象了,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胃部不由得阵阵抽搐。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的大门发出剧烈的玻璃破碎声。没等志伟与于青霜反应过来,工作室外已经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彪形大汉冲进了工作室,身上穿着警服,手里拿着手枪。其中一个警察大声说道:“你们被捕了!”

到了这时,志伟与于青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于青霜不停地掐着自己的手臂,大声地嘶叫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一个警察冷冷地走过她的身边,蹲在昏迷的雅兰身边,用最简单的方法唤醒了雅兰。

雅兰悠悠地醒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凶手,忿忿地说:“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阴谋吗?”

回到早晨雅兰骑着木兰车上班的那个场景吧,当她正风驰电掣的时候,前面的那盏红绿灯突然变了颜色。她狠狠一脚踩住了脚刹,车停了下来。但是前轮还是压在了横道线上。在附近值勤的交通警察递过来了一个警醒的眼神。
由于惯性实在是太大,放在后座上包裹着的头颅蜡像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那个交通警察看到了地上的东西,嘴张得合不拢。雅兰也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在地上,蜡像破碎了,露出了里面那颗曾经美丽过的头颅。是雅君的头,正滴溜溜地在地上旋转着。当头颅静止下来时,那双滴着血的眼睛,正冷冰冰地望着雅兰,述说着她的冤屈。那张嘴微微开阖,雅兰似乎听到了寒风中夹杂着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看着雅兰的笑,志伟与于青霜无奈地低下了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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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39:4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蚂蚁 作者: 庄秦

两年前,因为重度的抑郁症,医生建议我去安静的乡下居住,于是我在靠近乡村的地方买了一套农家院子。这里空气清新,周围也没什么邻居,有很高的围墙,墙里栽了不少果树。有两棵果树特别高,一棵橘子树,一棵李子树,一到夏天就会挂满橘子与李子。这两棵树并排在一起,树阴遮住了半个院子,即使是夏天也让这里凉爽宜人。院子里的土很松软,也很有营养,所以也难怪果树可以长这么好。
院子里有两套平房,很宽敞,虽然没有经过装修,但是显得很朴素,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这里的蚂蚁特别多,一到了下雨前,门槛里外就会爬满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蚂蚁,黄色的,黑色的,灰色的。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背心往外冒冷汗。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电信局的朋友帮我把宽带线迁进了这农家院子,无聊的时候我就上上网,在BBS里发点帖子,写写小说。没想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我还真写出了不少还算见得人的东西。
就这样过了两年,但我的抑郁症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在今年复查的时候,医生对我说,太安静的地方也不好,最好还是要与人多沟通、多交流。于是,我决定把院子中的一间平房租出去。
我不愿意把这房间租给单身男人。单身的男人总会带来一些麻烦,带女人回来倒也罢了,我最担心他们把院子弄得脏兮兮的,我烦透了打扫这宽敞的庭院。
我也不愿意把这房间租给单身的女人。男人是奇怪的动物,女人则是更奇怪的动物。我害怕与女人交往,因为在我的心底,藏着一段最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忘却。
所以,我决定把平房里的一间租给已婚夫妻,这样会省去我的很多麻烦。
我把吉屋出租的信息发在了BBS上,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对夫妻找上了门。

这对夫妻是在黄昏的时候来的。
我用脚刨开了占据着门槛的蚂蚁,不好意思地说,“这里的蚂蚁特别多,大概要下雨了吧。”
那位丈夫羞赧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只要安静就好。”
房租的报价并不高,我对金钱这方面总是少一点心眼,所以他们没有还价就住了进来。我这才知道他们的名字,男的叫李岩,女的叫霍瞳。
这对夫妻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连电视也没有。在这乡下,我想不出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度过漫漫长夜。也许只有在床上度过吧。一想到这里,我就为自己的淫亵想法愧疚不已。
这乡间的夜晚的确安静,安静得就像坟墓一般。而我买的这套院子,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所以,我可以很轻松地听到李岩与霍瞳之间的谈话。我发誓,我并不是要故意听他们的夫妻夜话,但是他们的声音总是像水银泻地一般向我的耳膜涌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好象并不好,交谈并不多,但是他们似乎非常热衷床上的那件事。几乎一到了夜幕降临,我就会听见他们热烈的声音。呻吟、嘶叫,高潮迭起。
这对我这么一个单身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但我却不能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这么激情四射。
当他们没有做爱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争吵。可每次他们争吵的时候,总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远远不像他们做爱那么放肆。但是我依然大致听出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
李岩与霍瞳是私奔出走的,李岩好象是放弃了城里的大好前程,而与霍瞳来到了这城乡结合的院子里躲避尘世,他对此很不满意。可每次他要发火的时候,霍瞳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话,他马上就偃旗息鼓,一言不发。
霍瞳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听得清楚。她每次说那句话的时候,总是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也许只有他们两人才可以听清吧。
唉,别人的事还是少管的好,我连我自己的事还处理不好呢。我常常都对自己这么说。可一到了晚上,我又克制不住自己,总是竖起耳朵听他们之间的交谈。

一周后,我要去城里买些生活必需品。我每个星期都会进城采购一番,而每次采购会花上我一整天的时间。
当我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又看到讨厌的蚂蚁占领了我的门槛。又要下雨了吧?我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正在慢慢聚集。
进了屋,突起的风正刮得院子里那两棵橘树李树飒飒作响。很奇怪,今天居然没听到那对夫妻谈话的声音。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做饭了,可今天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安静,安静得像坟墓一般。
我懒得去理会别人的事,也许他们趁着我出去的时候又温存了一番,现在正在床上休息呢。
我准备去做饭,可一看到菜礅上张牙舞爪的大堆蚂蚁,我就倒足了胃口。于是我决定泡一碗方便面将就对付一顿算了。
揭开方便面碗,刚嗅到洋溢的香味时,我听到了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霍瞳。我这才是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她,她很漂亮,我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时发出了声音。
“房东先生,这房子是不是会漏水?马上就要下雨了。”她轻声地问。
我挠了挠头,好象那房间真的有些漏水,在他们搬进来的时候我竟忘记了告诉他们。
“那怎么办呢?”她好象有些着急。
我只好说:“先将就一晚上吧,明天我去买水泥,帮你糊一糊房顶。”
“那倒不用了。”霍瞳说,“你告诉我离这里最近的镇上哪里有水泥卖,我自己去买。”
“那怎么好意思……”我一边搓手,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我还是给他说了几家镇上卖水泥的地方,告诫她一定要货比三家。
她转身就要离开,我忽然想起什么事,问道:“咦,你家先生呢?怎么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
霍瞳一愣,定定地站在原地。她转过身来,眼圈竟蓦地有些发红,一串泪水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他走了,他回城了,他还是舍不得家里的那个女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完,她跌跌撞撞地向她那间平房跑了过去。
我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还是关心自己的事吧。
当我低下头的时候,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成群结队缓慢爬过了地板。我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抓紧,毛烘烘的,阴飕飕的。

第二天一早,当我起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因为没有了邻屋的吵闹声,单纯的雨声更容易让人入睡吧。
我跨出到处是蚂蚁的门槛,发现霍恫已经出了门,她一定已经去镇上买水泥了吧。
我要去镇上的邮局领一笔稿费,这是网络生活为我带来的唯一好处。
走在乡间的机耕道上,转过几个弯,我先来到了镇上。
排队领到稿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每次拿到稿费,我都会在镇上的小酒馆勾上二两散装白酒,就着老年人的川戏声慢慢蕴进肚里。
在小酒馆里,正当我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听到酒馆里两个淫亵的声音在交谈着,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有意思,今天一早我就做了个开张生意,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女人来买了两袋水泥呢。”
“哦,是吗?今天我也做了一桩开张生意,也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来买了两袋水泥。她还不要我送,是自己放在一个小推车里推走的。”
“没错,我那个顾客也是自己拿车推走的。”
“那这么说,是同一个女人来买的哦?你说怪不怪,她不在一家买齐,为什么要分开买呢?”
“说不定是为了货比三家吧。”
……
我不禁笑了笑。他们说的一定就是霍瞳吧,这女孩真是的,一定是头次做泥水活,不知道到底该买多少水泥。先买了一点,怕不够,又多买了一点。
结完帐,我晕头转向地又在镇里的录象馆看了一下午武打片,看完了,又去小酒馆喝了几两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说实话,我有些不想回家,我有点害怕看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蚂蚁,这些蚂蚁总是让我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恐惧,总是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进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戴着手套满身泥泞的霍瞳。她嗅到了我的一身酒气,很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淡然笑笑,说:“没事,酒有点上头,马上就回房上床睡了。”
我知道,只要我的头一沾着枕头,马上就会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头疼欲裂,酒后初醒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我扶着马桶剧烈地呕吐着。在马桶的边缘,无数细小的蚂蚁正在缓缓移动,慢慢爬过我无力的双手。好不容易我停止了呕吐,然后看着这些蠕动着的蚂蚁,一埋头,我又吐了。

我挣扎着,我摇晃着,将自己的身体移到了窗边,窗外月黑风高,只听见橘树李树飒飒地响着。一阵风吹走了天上密集的云层,月亮终于逃了出来,像个橘子一样挂在空中。我躲在窗帘后向外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大清早,我就被一阵敲门声闹醒了。我披上外衣打开门,看到霍瞳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陪我到院子里走走,行不行?”她说。
“好吧。”我点头。

踏着很松软的落叶,我们来到了院子的那棵李树下。这里的土特别松软,软得就像才翻过土一般。我觉得脚上麻痒痒的,低下头一看,脚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我连忙晃了晃脚,可蚂蚁们没有落下去,还是顽强地爬在我的脚上。
我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烟灰向后走了一截。我蹲了下来,用烟头细心地点着脚上的蚂蚁。
蚂蚁根本就不知道我手里烟头的到来,在瞬间,一只一只被烧焦,落在了地上,变成了尘土。
“你不会以为我叫你到院子里来散步,只是为了来看你对蚂蚁处以极刑吧?”长时间的冷场后,霍瞳终于开口向我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声:“哦?!”
她也蹲了下来,就蹲在我的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我的瞳孔。
她一字一句地问:“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
我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灿烂。

是的,我都看到了。
当我午夜梦回推开窗户时,橘子一般的月光正好投射到了院子中。霍瞳那妖媚的身躯正曼妙地勾下,手里拿着铲子慢慢调合着水泥。
她将沙与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了小山的形状,然后在小山的顶部刨开一个洞,将水慢慢倒了进去。手里的铲子不停搅动着,水泥、沙、水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难以形容的糊状。
她手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将水泥铲进了一个已经挖开的大坑。用不了多久,这个大坑就会被水泥占满,再过一会时间,这些水泥就会变得坚硬无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是的,没有人会知道水泥里还藏着什么东西,哪怕藏着的是一具尸体。”我微笑着对自己说,“除非有人用大型电钻切开水泥才会找到。可是,谁又会事不关己,无聊地跑到这里来用电钻切开地底的水泥块呢?”
我看着月夜下忙碌着的霍瞳,我想,她埋在地底的东西,现在正在被无数细小的蚂蚁吞噬着身体吧。我知道,她埋掉的就是李岩,那个和她一起租了我房间的男人。
我端了一杯酒,站在窗帘后,欣赏着这美妙的景色。月光中,霍瞳蓦地站直了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的身材好美,我又一次听到自己唾沫吞下食道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向我所在的窗户望了过来,在月夜中,她的眸子炯炯有神,熠熠发亮。她看到我了吗?我连忙闪身躲到了窗帘之后。

“你躲到窗帘后也没有用,已经晚了,我已经看到了你。”在霍瞳的眼睛里,隐约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与无奈。我知道,她已经累了。
于是我说:“你知道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
这时,她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笑容,她为什么会笑?
霍瞳幽幽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杀了他买回水泥,等你睡了后,就准备去挖一个坑。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在这棵李树下挖坑的,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地方。”
她眼中颇含深意地望了望我。
我猜这时我的脸上一定有些烫吧。我不置可否地问:“那又怎么样?”
她扬起了手,指了指一旁,说:“你知道吗?我一开始选的是在那棵橘树下挖坑。”
我的脸勃然变色,一丝冷汗从我的背心渗了出来,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可霍瞳还是没心没肺地继续说着,“当我的第一铲挖下去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铲子冒出了火星。刨开了面上接近一米的泥土,下面竟是巨大坚硬冰冷的水泥块,脚上爬满了蚂蚁。你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啊。”
我的身体禁不住发抖颤栗,嘴皮不停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这水泥块里,你究竟埋了谁?”霍瞳一字一句,向我紧逼。
我颓然坐在了地上,泪水从我的眼眶渗了出来。

不错,橘子树下的水泥块是我制造的,里面藏了一具尸体,一个女人的尸体。现在再谈她的名字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知道我那严重的抑郁症就是因为她而生的。当初我报警说她失踪,警察来调查过几次就不了了之,无疾而终。只有我知道她被我藏在了水泥中,埋到了地底,就紧靠着橘树。只要我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她,她永远都逃脱不了我的视线。橘树呵呵,想想她曾经对我说分手时,眼神是那么地决绝,可惜再也看不到她的眼神了。现在,陪伴她的,只有那些蚂蚁,那些丑陋的蚂蚁。只有蚂蚁可以亲近她的身体,我却不能。
就是当我埋下她的那一天起,我的屋子里就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蚂蚁,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蚂蚁。它们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我的门槛,我的客厅,我的卧室。悠慢地爬过我绿色新鲜的蔬菜,我黄色崭新的桌椅,甚至我那柔软无比的大床。
当我早晨在洗手间里剃须时,每次都看到镜子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蚂蚁,伸长触须摇头摆尾,骚手弄姿。
当我想要如侧时,又会看到黄色的小蚂蚁连接成长队缓慢在马桶上移动,他们爬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条淡淡的黄色水渍,像一道油脂,更像是蚂蚁的血液。
是她那包裹在水泥里的尸体引来了这些蚂蚁吗?每当我想到这里,我都会不禁感到一阵凄惶与森然,还有羞愧。
但是,我绝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听完了我的话,霍瞳正视着我,坚定地对我说。
我闭上了眼睛,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水泥倾倒进坑中时,看到那个女人的身体慢慢被掩盖,我的心里是多么地悲凉。不知道现在霍瞳的心里是否和我一样悲凉。不过,我分明看到了她的眸子里有晶莹的东西正在闪烁。
我搂着霍瞳向我的房间走去。在我的怀里,她是那么地柔软,我的手搂着了她的胸部,她却并没有反感。她的嘴轻轻凑到了我的耳朵边,细而柔顺的头发拂过我的面颊,弄得我痒痒的,好想打个喷嚏。
这样的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蚂蚁慢慢爬过了我的身体。
我禁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这时,霍瞳轻轻在我的耳边,用最小的声音对我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杀死李岩,我只是在他喝的水里加进了三唑伦,让他昏睡过去。他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我把他推下了坑,他才醒过来。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再没有力量反抗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将水泥倒了下去,迅速硬化的水泥固定住了他的小腿。”
一股寒气从我的小腿向上升去,然后在小腹处呈放射状四散,凉意渗满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可霍瞳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着:“当水泥倒下去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掩盖,眼睛里全是惊恐。他的嘴被我用布塞住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当水泥淹到他的胸膛时,他完全崩溃了,眼睛里全是泪水,妄求我饶他一命。不过他错了,凡是想离开我的人,都得死!”
我说不出话来,这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默默地扶着她走过庭院,当我踩过地面上,感觉地上微微凹凸不平,一定是蚂蚁又在聚集了。我的脚下多用了一点力,我要踩死所有我能踩到的可恶的蚂蚁。
“你的女人死了,我的男人也死了,我们杀人的方法也是一样,你没有后悔,我也没有后悔,难道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她喃喃地说。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一对天生的杀人狂。”

进了屋,我们在爬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地做爱,霍瞳的叫声是那么肆意,欲望在整个潮湿阴冷的房间里充斥弥漫,我们忘记了黑夜白天,更忘记了究竟我们做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当我们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时,我们的身体上都爬满了黑色黄色红色褐色的蚂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它们轻轻噬咬着我们的表皮,想要从咬出的伤口中爬进去。于是我和霍瞳又在床上翻滚着,压死了一只又一只蚂蚁。
我们赤裸着身体站在床下,看着雪白的床单,上面已经留下了无数尸骸,蚂蚁的尸骸。蚂蚁们的体液将它们的尸体沾在了床单上,变成了黄褐色的痕迹,就像是在床单上写下了一幅狂草,虽然这狂草上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其实,我更觉得这张床单似极了一块肮脏的,渗满了尸液的裹尸布。

就这样,每天我和霍瞳在挤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在满足彼此的同时,又不断杀戮这些无辜的蚂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微不足道的蚂蚁在我的眼中不再可恶,反而变成了某种欲望中的情趣,可以让我更冲动。
对我如此,对霍瞳亦然。
每天我们向窗外望去,都可以看那两棵橘树李树正在茁壮成长,越来越高大茂盛。我猜,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橘子与李子一定会很甜。

霍瞳搬到了我的房间里,俨然一对夫妻。原先她与李岩住的那间房又空了出来。
为了弥补生活的亏空,我决定再把那间房租出去。当然,我不会再租给夫妻,我只会租给单身的男人或者女人。
在BBS上发了帖子后,一个留着长发的画家住进了那间房。当然,我已经对墙壁做好了隔音措施,即使我与霍瞳夜晚叫得再肆意,也不会为我们的邻居带来困扰。
唯一让这个画家困扰的只有蚂蚁,越来越多的蚂蚁。他常常在我面前一边甩着长发,一边抱怨说,蚂蚁又污损了他新画的草图。不过,我也只有抱歉地摊摊手,因为我也无计可施。

那一天,一起床就发现是个不晴不雨的好天气,我与霍瞳决定去乡间的大山里去踏青。我们在山里玩得很高兴,甚至还在山中的溪水里裸泳了一番。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在冰凉的溪水里做爱,竟然也是一件让人兴奋到崩溃的乐事。
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当我们走到围墙外时,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突突突的巨大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我蓦地一愣,跨进了大门。
一群人正围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旁,突突突的巨大声响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看到长发画家闪烁着眼睛向我跑过来,大声对我说:
“哥们,知道吗?我今天请来了生物系的朋友来玩,他们说你家里的蚂蚁全是白蚁!他们查找到了蚂蚁的老巢,就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的下面。我们找来了电钻,钻开泥土就可以直捣黄龙!”
他兴奋地大叫,“哥们,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该死的蚂蚁了!”

我惨然地看了一眼霍瞳,我看到她的眼中闪出了和我同样的凄然眼神。
只听到吱的一声,电钻停止了工作。我知道,这是因为电钻碰到了比它更坚硬的东西。
我的脸上一片死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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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40:2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蟑螂 作者: 庄秦

(1)

当我惊恐而又无奈地睁开眼睛时,我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荧光指针幽幽地指向了凌晨三点。擦拭掉脸上的冷汗,我知道,我又失败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每天都会准时在十二点的时候,心生困意,抑制不住上床睡觉的欲望。即使是面对美女的时候,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打上一个哈欠,然后两只眼皮打架。
这还不是最困扰我的,当我睡着后,我总是会不停地做噩梦。不是被一群狗追赶,就是梦见有人在撬我的门,听到门锁吱吱嘎嘎地响着,我总是会满脸冷汗地醒过来。背心处渗出的液体浸湿了我的睡衣,衣物与皮肤紧紧贴在一起,粘粘的,腻腻的,让我不停打着寒颤,全身抖动,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每当我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我都会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每次指针都无一例外地指着凌晨三点。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我的这个怪癖,我一直都将它归咎于我十二岁时做的那个垂体瘤手术。那个手术中,医生在我的鼻孔打了一个洞,然后把冰冷可怖奇形怪状的器械伸进我的脑袋,切掉了一个多余的东西。我的生命得以了挽救,但从此我失去了一夜安睡的快感。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披上衣服坐到电脑前,在浩瀚的网路中像个幽灵一样游荡,等待着睡意的再一次降临,但睡意降临的时候多半都是早晨,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户的时候。所以我又会在早晨天亮的时候再次钻进被窝,一直睡到天昏地暗,人事不醒。
我的这个怪癖让我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外出工作,所以我选择了做一名自由撰稿人,每天呆在电脑前写一些无聊的,赚取眼泪的文章。所幸,我的文章还算写得不错,为我带来了足够生存所需要的金钱。

(2)

在这个夜里,我又一次在凌晨三点醒来,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开灯。
我的床边是一盏落地的射灯,漆黑的,很细很长的灯杆,在顶端有两个方向相反的灯座。通常我都只开一个灯,已经足够了。灯罩是碗型的,可以把灯光全都聚集在一个方向,不过我却喜欢把灯罩向天花板扭去,让灯光投射在充满水渍,隐隐发黑的天花板上。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喜欢平躺在床上,眼睛圆睁,死死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些投射的光晕。泛着昏黄的光晕总是让我这该死的大脑充满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不过在这个夜里,当我睁开眼开了灯后,我盯着天花板,却发现射灯的光晕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影象在缓慢游移晃动着。这一定是个很薄的东西,因为光晕中的影子很浅很浅,如果不注意看,几乎就不能察觉。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仔细地注意着天花板上那移动着的影子。
这一定是一个会飞的东西,因为,光晕中有翼状的影子在扑闪,而且周围还传来一点点细小的嗡嗡声。
是什么虫吗?虫子总喜欢往有光线的地方飞奔,即使是死亡也不能阻挡它们对光明的向往。我几乎从那薄薄的影子猜想出,那一定是某种蠕动着的昆虫的翅膀。半透明的翅膀下,也许还有毛茸茸的虫腿正在努力挣扎着。它的头一定长得奇形怪状,是三角形的吗?是圆的吗?上面会不会长出一张人脸?
我为自己习惯的想法感到暗自好笑,一定是恐怖小说看得太多了吧?不过我对灯罩里的昆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从被窝里探出身体,将手伸向了灯座,然后轻轻一扭,灯罩将被我拉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我的眼前突然一花,几个微小的黑影子在我的面前扑闪着翅膀向我冲来。当我还没有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已经有几只粘滑的昆虫落到了我的脸上,一股淡淡的骚腥味向我涌来。我下意识地连忙闭上了眼睛。
我的半张脸已经麻痹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这昆虫有力的腿上长满了细小的带着倒钩的绒毛。还有纤细的触角,正在左右颤动,滑滑地掠过我的面庞,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触角带起的弱小气流,气流里带着稍许的膻味,就像羊的尿液一般。
一股恶心的感觉在我的胃里翻涌,我伸出手在面前一抹,几只昆虫挣扎着出现在我的掌心之中。
我看着手中的昆虫,恶心的感觉更炽盛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昆虫。
这是几只肥大的,正摇晃着触须的蟑螂!
我的手一翻,将这几只蟑螂掠到了地上,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赤裸着一双脚,狠狠地踩!眼看着这蟑螂变成了一摊黄褐色的肉泥,我的喉头开始涌动了起来。

我结束了呕吐,终于步履蹒跚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我不想再躺回床上,刚才那几只蟑螂让我全无睡意。

(3)

我全身瘫软地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显示器。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显然被刚才的蟑螂吓到了,不敢再躺回到床上去。
凌晨三点,我寂寞地在网路上游荡,我打开了一个又一个聊天室,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深夜的聊天室,是一个寻找欲望发泄荷尔蒙的肮脏地带,我对此没有半点兴趣。看着或大或小的汉字一排排向上移动,我感觉到的,只有更深的孤寂。
我是一个孤僻的人,孤僻到了别人不敢想象。我可以几个月都不出家门,只在屋字面对闪烁的电脑屏幕。要吃东西的时候只需要给楼下的小饭馆打个电话,我每个月在饭馆里放了四百块钱,随便他们为我准备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打开防盗门,那我也只是取盒饭、拿信件或是倒掉垃圾。
我住在一套既阴冷,又潮湿的破旧公寓里,楼上楼下住的什么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当初看中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安静,离马路远。我不希望被别人打扰,我更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道我没有欲望了吗?我笑了笑,对自己说,也许我的欲望远远比其他人更强,但是,我却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我走进了一个聊天室,看到那里只有一个人挂在上面,名字很古怪,叫天生杀人狂。
呵呵,天生杀人狂?我冷笑了一声,我看过奥利佛斯通导演的这部电影。画面充斥了大量黑白镜头与彩色镜头快速、毫无规律的互接,让人头昏目眩。虽然大部分的人会因为里面倾斜的画面、经常穿插的闪回而陷入云里雾里,但是我却看懂了,并且,这是我最喜欢看的一部电影。
看到了这个天生杀人狂,我不禁敲了一串字给他:“你也喜欢这电影?”
很快,那边就回答:“不,我只是喜欢这几个字。”
“哦?!你喜欢杀人?”我笑问。
“不,不敢。我最多只是杀杀蟑螂。”那边回了这句话,字体却变成了又粗又浓的血红。
我脸上的咬肌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蟑螂?他怎么会提到蟑螂?我想到了刚才出现在我手心里的那几只肥大的,扑闪着翅膀的蟑螂。不知不觉的,我的背心竟又被我的汗液所浸润尽湿。突如其来的寒意令我促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我准备离线,在离开前,我还是问了一句:“杀蟑螂?杀了蟑螂后怎么处置?”
对方沉默片刻,回答:“拿去喂猫。”
“为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 蟑螂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物种,已经存活了三亿五千年。在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只有巨大的原始蜻蜓盘旋在上空,但蟑螂已经在雾气弥漫的沼泽地里展翅高飞了。蟑螂的体内有着大量的蛋白质、脂肪、无机盐、微量元素,喂给猫吃,可以最快地让猫达到电解质平衡。”他噼里啪啦地敲出了一行字后,消失了。聊天室里空无一人,除了我。

(4)

喂猫?拿蟑螂喂猫?这个叫天生杀人狂的人,未免也太变态了一点吧?无聊!我关上了电脑,然后点上了一根烟。
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的门锁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偷偷挠着门。我的心不由得一阵子抓紧。是什么东西在挠我的门?夜班三更的,难道是小偷?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常常梦到的噩梦,一个小偷正在撬我的防盗门,我躲在床脚瑟瑟发抖。莫非现在真的有小偷在门外吗?我的皮肤上顿时濡湿了一层汗水,身体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我站直了身,摁熄了烟头,拾起厨房中的一把菜刀,慢慢走到了门边。
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会是身披长毛的怪兽吗?会是长着三角形脑袋不停蠕动的节肢动物吗?但千万不要是漫天飞舞的蟑螂,我怕那玩意。

我猛地一下拉开了门,门外的感应灯突然亮了,当我的眼睛还没适应这光亮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啊呜——”一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溜进了我的房间。
猫?怎么会是猫?我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这雪白的猫慢悠悠地踱进了我的房间。它似乎很高傲,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望着我,眼睛在黑暗里发出了幽幽的绿光。
为什么会有一只猫在夜半三更溜进我的房间?我还来不及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这只猫已经踱到了我的床前,若有所思地停下。它要干什么?
这只雪白的猫“啊呜——”叫了一声,埋下了头,伸出舌头在地上舔了一圈。
噢,我的天!它在吞噬那摊黄褐色的肉泥,被我踩死的蟑螂的尸体!
我觉得头开始发晕,我想到了聊天室里那个叫天生杀人狂的家伙所说的一切。蟑螂的体内富有蛋白质、脂肪、无机盐、微量元素,喂给猫吃,可以最快地让猫达到电解质平衡……
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我的头好晕!我竟然不知道这只雪白的猫是在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房间,我只知道自己像游魂一样平躺在床上,脑子中一片空白,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
这一切就像是个梦,我想要找出一点昨夜发生的事的证据,却什么也找不到,除了地上一滩若有若无的黄褐色。

(5)

我打了个电话,叫楼下的送饭上来,我饿了。当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拉开了门,接过饭盒。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戴着帽子的保安正从走廊走过,连忙叫住了他,“哥们,这幢楼里有人养猫吗?雪白的猫。”
保安蔑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没有,这里没有白色的猫,倒是有一只全身剔透的黑猫。是赵小姐养的。”
“赵小姐?”
“对,就在这层楼上,才搬来的。听说是个白领,二十七八岁,蛮漂亮,却没有男朋友。怎么,大作家,你对她有兴趣?当心哦,说不定她喜欢女人哦,对你没什么兴趣,呵呵……”他仿佛突然意识到在背后说房客的坏话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于是连忙闭住了嘴巴径直下了楼。

赵小姐?我好象有点印象,常常在我半夜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袅袅婷婷地从走廊掠过,大概就是她吧?可是,她养的是一只黑猫……

(6)

夜晚又一次不可抵挡地来临,我在键盘上刨动着爪子,为一家杂志赶着一篇催人泪下的爱情小说,当灵感刚刚爆发到高潮时,我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荧光指针指向了十二点,困意又一次不可救药地向我袭来,令我无法抗拒。我无奈地叹气,关掉电脑,上床。我知道,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又会醒来,不知道那个时候会不会再一次出现雪白的嗜好啃噬蟑螂尸体的猫?
三点的时候,果然我又醒了过来,是被窸窸窣窣猫爪刨门的声音惊醒的。打开门,这猫熟门熟路地跑了进来,在漆黑的屋里东蹦西蹦,寻找着什么。
我打开射灯,仔细端详着这只白猫。这应该是一只波丝猫,瞳孔一只蓝一只绿,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白色的长毛柔软卷曲,混身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香波味。
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猫吧?我不禁想,它究竟属于谁呢?
这猫在我的床脚钻来钻去,不一会,钻了出来,爬到了我的面前,张开了嘴。有什么东西从它的嘴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我垂下眼睛望去,噢,是只没有了头颅的蟑螂,四只脚还在缓慢优雅地挣扎,速度渐渐放慢,直至一动不动。
难道对于猫来说,蟑螂真的是它们最好的美味吗?
看着这猫欢快愉悦地啃噬着蟑螂体无完肤的尸体,还不时伸出舌头在嘴唇边舔上一圈,我就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恶心。
我猛地踢了一脚这白色的猫,它受惊地跳起,惊恐失措地望着我,眸子中隐藏着无辜与失落。我叹了一口气,心想是不是对这猫过于残酷了,它只不过想找点蛋白质丰富的东西来弥补一下体内的电解质平衡而已,我又何必如此决绝呢?
但是,我还是拉开了门,对猫说:“你出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当心我把你煮来吃了。”
这猫像是听懂了我说的话一样,一溜烟窜出了我这阴冷潮湿的房间,转身消失在楼道的拐角。

以后的几个晚上,这猫总是在三点的时候到我的房间来寻觅蟑螂。我对它的抗拒之感也渐渐消失,有时还会陪它玩一玩,甚至满房间找蟑螂喂它吃。每次当我找到一只肥大的蟑螂时,这猫都会惊喜地叫上一声,然后弓起背脊,猛地窜到蟑螂边,伸出爪子按住,一口咬去。当我看到它吞下蟑螂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开心地微笑,就像我也达到了体内电解质平衡一般。

(7)

一周后,我得出去交电话费了。下楼经过保安室时,那个保安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蔑了我一眼,然后扔开报纸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大作家,你晚上睡得好吗?”
他问我这干什么?我有点好奇,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托你的福,还行。”
“呵呵,不见得吧?”这保安一脸坏笑。
“你什么意思?”我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连忙撒了一根烟给我,说:“大作家,你别想多了,但是你也要注意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心里有点不塌实,于是我走进保安室,坐在他身边吸着烟,凝视着他。
这保安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的脸变得有些发紫,我感觉得到,他有点怕我。可为什么他会怕我?
抽完了烟,我把烟头摁在了他的烟缸中,然后摸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他的桌子上,对他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这保安接过钞票,看了看我,说:“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瞟了他一眼。
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大作家,你来一下,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跟着他走进了保安室的内间,这是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台监视器。我这才知道,原来在这破旧的公寓楼里,在好几个隐秘的角落都摆放了摄像头。大概是为了防范小偷的原因吧,我这么猜想。
“大作家,你看这个吧。”他打开了监视器,“说实话,这也是我在无意中拍到的,绝不是有意的。”
我被他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他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于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撒给他一支,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监视器,我想知道这黑白的小匣子里究竟会播出些什么样的东西。

监视器中,黢黑一片,依稀可以分辨出镜头扑捉的是,一条逼仄的过道,很熟悉的垃圾桶,还有缺了把手的防盗门。这正是我那间房的门外,这里的摄像头为什么要拍这里呢?
“据说在几年前,你住的那间房里曾经掉死了一个养着白猫的独居女子,后来常常有人在夜半的时候看到一个身袭长裙的女人抱在猫在走廊上飘摇,双足离地,两眼流血。为了粉碎这个谣言,公寓物管就在你的门外安装了这台摄像头。”这个保安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冷冷地解释道。
我觉得有点冷,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外衣。
抱着白猫的女人?女人我是没看到过的,相信是杜撰的都市传闻,这个越来越冷漠的钢筋水泥都市中总是不停流传着若干传言的。可是,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过一只白色的猫,猫毛弯曲,两眼放光,在我那阴冷潮湿的房间里扑捉蟑螂,不亦乐乎。是那个独居女人抱着的那只猫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两腿微微闪抖。
这个保安在监视器上点了时间快进,我看到了黑白匣子里的画面,不由得张开了嘴,发出了半声“啊——”
监视器中,我的房门打开了,虽然是无声画面,我却几乎可以听见“吱呀”一声,声音阴森地撒向黑暗的角落,楼道的感应灯应声亮了,惊起了几只黄褐色的蟑螂在空中飞舞。
监视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上,我看到,这是凌晨三点的时候。
一个人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穿着淡灰色的睡衣,两腿屈张,颈脖僵硬,眼神涣散。
我看出来了,镜头上的人是我!真的是我!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噩梦里惊醒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疼啊!
我继续注视着监视器,我倒想看看还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画面中的人,摇摇晃晃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两眼半眯,漠然地看着门牌,突然眼睛睁开了。
一只黑色的猫出现在我的身前,柔顺地屈起身体,伸了个懒腰,背高高地拱起来,前爪使劲地向前伸着,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
画面中的我,像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突然站了起来,手伸向了走廊顶上的感应灯。灯罩被我翻了过来,几只烤焦了的蟑螂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我将蟑螂一只只拾在手中,捉过黑猫,扳开它的嘴,将蟑螂一只一只塞进了它的嘴里。
画面中的我,缓缓转过头来,似乎知道摄像头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残忍到极点的笑容,笑容凝固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神中,露出了最得意的满足。

我惊呆了,监视器里的我,真的是我吗?
我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这是在梦游呢。”这保安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关掉了监视器。
梦游?我这是在梦游吗?
难道我在梦中将蟑螂喂进了黑猫的嘴里吗?这不可能!明明是有一只白色的猫窜进了我的房间,四处寻觅蟑螂。怎么会变成我寻找蟑螂来喂猫呢?还是一只黑色的猫?
我真的是在梦游吗?我的天!我三点后都是走出房门梦游吗?不可能!平时我都在上网的啊?!
我精神恍惚地走出了保安室,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8)

我打开了电脑,登上网路,寻找着平时常去的聊天室。在要输入ID的时候,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鬼使神差地一抖,敲出了几个字。我知道,这是习惯,不用想也能敲出自己常用的网名。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傻了。我敲出的网名竟是五个汉字:天生杀人狂!
我愣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的确是在梦游?
我根本从来就没有在网路上和一个叫天生杀人狂的人交谈过?我就是天生杀人狂,天生杀人狂就是我。我与他的交谈都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只存在于我的大脑?!
天,我是个病人?!
这一切都是幻觉!一定是因为我十二岁时做的那个垂体瘤手术!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麻醉后,医生在我的鼻孔中打了一个洞,然后伸进冰冷可怖奇形怪状的器械,我只感到恐惧与寒冷,然后是不可抵挡的困意……

又到了十二点,睡意涌了上来,但是我不敢再睡了。我拿了一柄削铅笔的小刀,狠命地扎着自己的手腕。我对自己说,我不能睡着,我必须清醒!
可睡魔是如此冷酷,它只要略施手段,就令我无处遁形,我还是不可救药地倒在了床上,酣睡起来。不过我知道,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又会醒过来,看着天花板,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的差距。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思索。当我以为自己在遨游网路,逗着白猫的时候,其实我是在走廊上喂猫吃着蟑螂。如果我决定走出房门做点什么,那事实上我又在做什么呢?
与其想象,还不如付诸于行动。
我拉开了门,几只蟑螂张开翅膀从我的面前掠过,我不竟缩了缩肩膀,浑身打了个冷颤。
因为走廊上的穿堂风,我有些缩头缩脑,颈脖僵硬,双腿弯曲。我的身体抖了抖,走了几步,站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前,慢慢蹲下了腰。我不知道过一会,是不是会有一只黑猫出现在面前。我在等待。
我听到了“吱呀”一声,我面前的房门缓慢地打开了。我抬起头望了过去。
没有猫,我没有看见猫,却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裙,白得刺痛了我的双眼。她的一头直发垂落在脸的前面,令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她很丰满,两个乳房鼓鼓地涨着,像要随时从长裙里跳出来一般。我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薄荷香水味道,这味道让我心醉狂乱。
我闭上眼睛,想要细细品尝这醉人的香水味,但是却听到了一个冷酷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就是你这混蛋吧?每天晚上在走廊上逗我家小黑吃蟑螂,你这恶心变态的家伙。”
我笑了,我知道,她就是赵小姐,喂猫吃蟑螂的事,一定是那保安对她说的吧。我站了起来,发现赵小姐长得蛮高的,我的嘴唇正对着她的额头,我禁不住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口。
“你干什么?你这变态的家伙!”她大叫。在叫声中,刚熄灭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
我舔了舔嘴唇,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残忍。
我一把推在她的胸上,好柔软,她被我推进了她的房间里,倒在了黄褐色的木地板上。
我扑在了她的身上,却惊奇地看见她,笑了,笑得如此淫亵。

(9)

清晨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射湿了我的床。我头疼欲裂,捧着脑袋不停思索。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袋里似乎一片空白。
我依稀记得在那场幻梦里,我将赵小姐推进了房间,她倒在地上。我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却在尖叫……
“来吧……”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捆住我……”她在呢喃。
“用力……”她歇斯底里。
“啊……”房间里充斥着她的浪声淫叫。
这是怎样一个梦啊?我竟然会对一个邻居产生如此的欲望。我还记得在最后,我与她一起同时达到高潮时,我将手指放在了她粉嫩的颈项上,慢慢地加力。
她在我的身体下不停颤抖,肌肉收缩,有力呻吟,但是力气却越来越小,直至委顿。最后,她像一滩死肉,躺在了我的身体之下,一动不动,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迹。
我侧过脸看了一眼。黑猫在一旁狞笑,蟑螂缓慢爬过黄褐色的木地板。
我冷冷地笑了。
是的,在梦中,我掐死了她。

我怎么会在梦中杀死她呢?还好,这只是一梦。
我暗自庆幸。

(10)

有人在敲门,不,不是敲门,是在砸门。谁在外面?
我打开了门,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冲进另外的房间,其中一个,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放倒在地。
我大叫:“你们要干什么?”
我听到了保安的声音:“对,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监视录影带中,就是她在凌晨三点将赵小姐推进了房间。”
我的头好疼,我歇斯底里地问:“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警察冷冷地答道:“干了什么,你心里自己知道。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你的邻居赵小姐的尸体,是被掐死的。录影带里清楚地拍下了你的罪行,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到处遍布的指纹全都属于你。”
保安唏嘘着说:“大作家,你的胆子可真不小,杀了人还继续回家睡觉。你可真是个天生的杀人狂!”
我的头好晕啊!像是有颗炸弹就要在里面爆炸,又像是有无数只蟑螂在我的眼前飞舞。

是的,在赵小姐尸体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纹,就连体内的精液也属于我。那个晚上,我居然不是在做梦。
还好,保安为我作证,告诉警察我有梦游症,以前的录影带可以证明这一切。
我躲脱了刑事处罚,但却被关进了兰草医院,本市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我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住在医院里,似乎连我的睡眠也和普通人一样了。我可以熬夜,也可以在十二点的时候睡着,然后一觉到天明。医生说,以前我只是得了重度的精神衰弱。
每天躺在病床上,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我笑自己,更笑白痴一样的警察们。

(11)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有梦游症。但是,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治疗好了。
住在这破旧阴冷的公寓里,我像一只蟑螂一般生活。
我强迫自己每天在十二点的时候睡眠,然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走出家门,缩手缩脚,颈脖僵硬,两腿弯曲。我知道,在走廊上有一个摄像头,会真实记录下我的影象。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有梦游症。
我知道那只黑猫会在半夜外出觅食,也知道这楼道里到处都是蟑螂,在灯罩里每天都会有几只扑火而来被烤焦的蟑螂干尸。我拿蟑螂喂给猫吃,我要让每个看了录影带的人都以为我是个疯子。
我早就注意到了赵小姐,她真的是个美女。我不止一次在半夜听到她自慰时发出的淫声浪语,我对她充满了欲望。但是,我的欲望是致命的,我喜欢看到女人在我的身体下慢慢缓息扭动,停止呼吸。
我知道,如果每个人都知道我有梦游症,而且在梦游的时候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那么我就算杀了赵小姐,我也不会受半点惩罚。
我曾经自修过精神科的专业书籍,我知道怎么伪装成病情好转。我相信,不出半年,我就会因为治疗得当顺利出院。等我出了院,我会在郊区另外寻觅一套阴冷潮湿的公寓,寻觅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笑了,笑得很残酷,也笑得很冷。

(12)

这是一个很阴冷的故事,我慢慢地在电脑上敲着字。阳光从墨绿色的玻璃透射进来,洒在桌子上,将一瓶塑料花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一边写这个故事,我一边为其中的人物长嘘短叹。我为自己这个阴暗故事中的主角感到暗自神伤。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身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走到了我的身边,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我赶紧关掉了WORD,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我才设置的桌面,我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女孩看到如此变态的小说。
我转过头来,问她:“这桌面漂亮吗?”
“你的桌面是什么啊?”她好奇地问。
我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我眨了眨眼睛,说:“这是一只蟑螂,一只振翅高飞的蟑螂。”

她对身边的男人说:“你看吧,他的病情还没有好转,老是拿着一把算盘,在上面敲来敲去。他以为这是电脑呢,你看,他的指法还是五笔字型呢。”
这男人说:“一会我在医嘱上再给他加重点剂量。”
女孩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说:“快,快去打针吧。”
我偏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好明媚。几只蟑螂正缓慢地爬过墨绿色的玻璃,然后张开翅膀,向天空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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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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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8 16:41:2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爱比死更冷 作者: 庄秦

  (01) 小舞
  
  我慢慢推开了这间平房的墨绿色窗户玻璃,看见了小舞,她正沉静地坐在李子树的树荫中荡着秋千,悠闲地看着一本书。虽然离得远远的,我还是从封面依稀认出,她看的是才出版的一本恐怖小说。现在的女孩怎么都喜欢看恐怖小说呢?我觉得有点纳闷。
  透过树荫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投射在小舞的身边,在她的身体边缘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的长发被染成了淡淡的金黄色,显得那么恬静。她那套淡紫色的碎花长裙拖在了地上,可她却恍然不觉,她一定沉浸在了那本恐怖小说构筑的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关上窗,我打开了CD机,里面悠悠地传出了一首歌。一个剔透的男声无限冷漠地唱着:“我一心接近,来到了水中央,突然没了的脸,呼喊你,你静默渐无力自拔,我这身通通湿透,拼命在颤抖……”
  我的身体渐渐被一丝寒意席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这感觉由何而来。
  我转过身,满手汗液。推开了窗,小舞已经不见了,树荫下只有一个空着的秋千,悠然地荡着,低垂着掠过草坪,草坪上嫩幼的细草微微摇晃。
  
  我租住了一对夫妻在城市近郊的一间平房,这里一共有三间房。大的一间是那对夫妻的房,男的叫李诚,女的叫霍瞳。我住了一间小的,另一间小的租给了音乐学院的学生,小舞。
  我与李诚霍瞳夫妻俩是在西双版纳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在那里写生,而他们则是在旅游。我和李诚年龄一样,长得差不多高,就连体形也很像,好多人都说我们就像一对兄弟。而事实上,我们也一见如故。当李诚说他在城市郊外有一套院子,院子里还长了两棵很高大的橘树与李树,我就欣然地与他们回了城市后,租住了他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我说不上来。也许,与小舞有关吧。
  或许,小舞正在成为什么人的猎物吧?我暗暗这么对自己说。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2)李诚
  
  我和李诚常常在我的屋子里一起喝酒。他有时会看着我画画,我最喜欢站在窗台前,画着院子里那两棵茁壮生长着的橘树与李树。当我把墨绿色的颜料涂抹在画布上时,大色块总让我情不自禁地头晕目眩。
  在那个时候,我就会推开同样墨绿色的窗户玻璃,看着窗外的草坪。小舞常常都会坐在草坪中的那副秋千上,一边荡着,一边看书。
  小舞很漂亮,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所以我常常都会避开她的眼神。
  而在那个时候,我也常常会听到李诚不由自主吞咽一口唾沫。唾沫在滑下喉腔的时候,总是会发出浑浊的声响。
  李诚看着小舞离开秋千时,袅袅婷婷的背影,常常都会自言自语地说:“我总有一天,一定要搞定她!”
  他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掩饰过他的欲望,或许他真的觉得,我就是他的兄弟吧。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兄弟感到恶心不已,所以我常常会在喝醉了酒的半夜苏醒后,抚着肮脏的马桶边缘,不停呕吐,直到绿色的苦胆汁从我的喉头喷薄而出,落进旋转的水流中。
  李诚在附近的一家药物研究所工作,据说是负责物料的进出。不过我对这并不关心。我只是一个画画的匠人,每天画些可以卖钱的工艺画临摹品。通常我画的都是山水风景,静物仕女。这样的画不需要太好的技法,只需要看上去漂亮,所以以前若干大师的名作成了我拷贝的样品。
  不过,我并不希望自己做一辈子的匠人,我想画出一幅真正属于自己的画。
  所以,我在偷偷地画着一张油画,是一张永远只属于我的油画。也许,也会属于小舞吧。
  是的,我画的就是小舞。
  自从我在窗边看到了小舞,我就被她吸引住了。虽然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是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她。
  梦见与她一起在草坪上光着脚丫,荡着秋千;梦见与她一起讨论,她正在看的那本小说,其中的技法与细节;梦见她来作我的模特,露出她曼妙的身材……
  甚至,我梦见了与她交欢,无与伦比,绝对的颠峰。
  可是,我却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会成为现实。
  估计会很难。小舞还是美得那么咄咄逼人,每当与她视线对接的时候,我总是会毫无底气地避开她的眼睛。
  我的心,有些隐隐的疼痛。
  
  (3)霍瞳
  
  走出平房,我的眼前顿时一荡。虽然为了满足我作画的环境,李诚在我的房间里装上了日光灯,但是平房里始终有种阴冷潮湿的感觉,让我心中惶惶不安。
  只有走出房间,我才会嗅到一丝清新的味道。
  不过,在这清新的空气中,我却嗅到了一股与之截然相反的,浓郁得如焚琴煮鹤一般的香水味。这是一种叫“毒药”的香水,据说价格不菲,此刻正从李诚的妻子霍瞳身上弥漫了出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是的,我对香水过敏。小舞从来都没有涂抹过香水,但每次经过她身畔的时候,我却总可以嗅到一丝淡淡的体香。
  这体香,让我迷醉,深陷,不可自拔。
  平心而论,霍瞳长得也不错,身高与小舞差不多,乳房也和小舞一般挺拔在胸前。只是可惜了她那张脸,实在是太难看了。如果那天使来形容一个女人,那么她一定是脸部先着的地。五官没有次序地挤在了一起,鼻子有些歪,嘴巴有点斜,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生出一条条皱纹。
  一看到她,我就皱起了眉头。但霍瞳率先与我打了招呼。
  “画家,又在画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回答,“出来透透气,实在是太闷了。”
  “那你出去转转吧,说不定可以找点灵感的。”霍瞳向我友好地笑了笑,向我展示着她的皱纹。“画家,你随便转,我去给后面的果树修修枝条。”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扭着屁股向屋后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称得上袅袅婷婷。我庆幸自己从后面看不到她的脸。
  我点上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会了房间,继续作起了自己的匠人活。
  我在画一幅天使降临图,但我总是不自觉地将天使的脸蛋画成了小舞的模样。是我的潜意识使然吧,我暗自嘲笑着自己。
  
  (4)李诚
  
  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打开了灯,正准备在画布上模仿一个知名画家的签名。从敲门的节奏,我就知道是李诚,于是我连忙用报纸遮住了画布,我不想让他看到有着小舞脸庞的天使画像。不是我怕他嘲笑,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在我的房间里看到小舞的脸。
  小舞只属于我!
  
  打开门,李诚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赤着一张脸,汗水从他的额角冒了出来。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我因为他的打扰,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出大事了!”李诚前言不搭后语地叫了起来,声嘶力竭,青筋毕露。
  我连忙按住他的肩头,想让他镇定一点,“究竟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小舞……小舞……她……”
  我的心里骤然一紧。小舞?她怎么了?
  “她……死了……”一说完,李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面前金星乱冒,脑子中如一锅浆糊一般。
  小舞死了?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我一把拎起了李诚,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竭力大声地向李诚吼道,我想让他镇定,也想让自己镇定。可是我这只是在徒劳。
  “在屋后的果树林里,我看到了小舞的尸体!就趴在那里,全身都是鲜血。”李诚大声地说着。
  “果树林里?”一丝凉意从头上直往脚下灌去,仿佛有一桶冰水浇了下来,令我浑身发颤,毛骨悚然。我想起在屋外碰到霍瞳时,她正是说,她要去为果树修剪枝条。可这又和小舞有什么关系呢?
  我强令自己镇静,然后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看清楚了没有?”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她是我的梦中情人啊!虽然她趴在地上,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穿着一袭紫色的碎花长裙,尸体边上还摆着一本书,是一本才出版的恐怖小说,今天下午她还在草坪的秋千上看那本书。”在这个时候,李诚竟然镇定了,一字一句,肯定地回答着我的质问。
  “那你看到了她的脸了吗?你确认就是她?”我继续问道。
  “这个……”他结巴了起来,“这我还真没看到,她是趴在地上的,背朝上。背上插着一把柄很长的藏刀,我只是摸了摸她颈子上的动脉,已经没有了呼吸。”
  “说不定那不是小舞……”我有些犹豫,我期盼死的人不是根本就不是小舞,我期盼这里根本就没有死过人,“说不定是有其他的女人正好穿着紫色的长裙走到了那里,被人杀死了!”我揣测着说。
  可是,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说法。李诚的院子从来都是大门紧闭,哪里又会有人可以随意进出呢?更何况还是身穿紫色长裙的女人?
  我感到一丝心悸,心脏突突地跳着,眼前的东西缓慢地摇晃了起来。
  
  (5)小舞
  
  一走进果树林,我就看到了那具趴在地上的尸体。是的,那是小舞,我的双眼不由得变得模糊迷离。一定就是她!我对她的身材简直是太熟悉了。
  我跌跌撞撞地扑在了她的身边,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
  我挣扎着扳过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的脸,不由得呆了。
  小舞的脸,上面布满了红色的或大或小的水疱,水疱里全是脓水,连接在一起,令她的整张脸变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美丽,甚至一张脸根本不能被我们辨认。如果不是她的那身裙子,我根本不敢相信死的就是她。她的头发散发着酸涩的焦臭味,很浓郁。我已经嗅出来了,这是浓硫酸的味道。
  凶手在杀了她之后,又在她的脸上泼了硫酸。
  这需要多大的仇恨才会让凶手作出如此疯狂的行为啊!
  小舞,一个音乐学校的学生,又会惹了谁?难道是有人觊觎她的美貌,逼奸不成,痛下杀手吗?
  我转过了头,望着李诚,眼中似乎要放出火来。
  李诚不动声色,蹲了下来,撕开了尸体身上的紫色碎花长裙。小舞露出了她洁白的身躯。
  我大怒:“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确定一下,死的究竟是不是小舞。”他冷冷地说。
  “你怎么确定?”
  他什么都没说,狠狠地撕开了裙子,我只听到了“哧哧”的声音,面前就出现了若干飘忽的碎布。
  “是的,这是小舞。”李诚黯然地呆坐在了果树林的地上。
  我朝着小舞的身体望去,在她的腰间,有三个嫩红的疤痕,像是烟头烫过一般。
  “我曾经偷看过她洗澡,所以知道她的腰间有这么三个疤痕。”李诚如梦呓一般,喃喃地说道。
  “你这禽兽!”我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禁不住落了下来。
  李诚没有反映,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一片漠然。
  我掐住了李诚的脖子,大声问道:“是你干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李诚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击我,“我怎么会杀了她?我爱她呀!我甚至对她说,我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霍瞳,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她也答应了,我们正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拿走霍瞳的房产证,卖了这院子。房地产商人看中了这里,要在这修别墅,找了我好多次,可以卖很大一笔钱,足够我和小舞安逸地过了一辈子!可是,谁知道……”
  霍瞳?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霍瞳的名字。
  “霍瞳!”我与李诚同时喊了出来,我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霍瞳到哪里去了?
  
  (6)霍瞳
  
  “一定是她!一定是霍瞳!”李诚咬牙切齿地叫了起来,“一定是她知道了我要和小舞私奔,她一气之下杀了小舞!这个没人性的女人,我一定要杀了她!”他猛然站了起来,从小舞的背上拔出了那把长柄的藏刀,发了疯似的在院子里狂奔,想要揪出霍瞳来。
  可是霍瞳会留在这里让李诚逮到吗?我不禁冷笑。
  我大声向李诚吼道:“你以为你那老婆这么笨,还等在这里让你抓?她一定已经逃到了外面,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杀了你。”
  听到我的话,李诚怒吼了一声,走到了大门旁,拉开了门,向外跑去,眨眼就消失了。
  虽然我认为李诚是个卑鄙猥琐的人,但小舞因为同意与他一起私奔,也破坏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我对他们都不再抱有任何主观的看法。
  说实话,甚至我现在还有点同情李诚。与霍瞳在一起生活,一定是种莫大的痛苦。虽然长得丑并不是她的错,但总是招摇着出来吓人,就一定是她的错。眼看李诚就要寻找到幸福了,虽然这女人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但可惜就要在接触幸福前的一刹那,灰飞湮灭,鸡飞蛋打。我实在是为了他那永远再也得不到的爱情,感到悲哀与惋惜。
  
  我垂下头来,看着已经渐渐变得冰凉的,小舞的尸体,心中对她的爱意与恨意竟慢慢消失了。看着她狰狞的脸,我竟然回忆不起她原来究竟有着怎样一张天使般的容颜。
  我的眼睛扫过她赤裸裸的身体,她的身体正缓慢地变成煞白的颜色,煞白中又浮现出暗青色的尸斑。在煞白色中,小舞腰间的那三颗烟头烫出的疤痕显得特别刺眼。
  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狠下心来在腰间最嫩的地方,烫下这样的痕迹呢?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其他的事?难道她遇人不淑?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心里藏着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
  我有些怜惜地垂下手来,轻轻抚着这微微凸出的疤痕。
  我的手接触到这冰冷的身躯,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指尖灌进了我的身体,令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的手指从她的疤痕划过,那疤痕嫩嫩的,在我的手指下迸发开来,露出了里面如蔷薇花瓣一般的新肉。
  
  “不对!一定有哪点不对劲!”我对自己说道。
  我趴在了地上,细细地看着小舞身上的这三个疤痕。果然不对劲!李诚说过,他曾经偷偷看过小舞洗澡,看到了这三个烟头烫出的疤痕。那么说,这疤痕一定已经存在了很久。可现在在这尸体上看到的疤痕,却像是没烫几天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死的不是小舞?
  我大骇。
  这只是一个与小舞身材相近的女人!正好又穿了一件与小舞相同的紫色衣服。
  霍瞳!
  这是霍瞳的尸体!难怪要用硫酸泼她的脸。一定是谁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死的人是小舞!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
  是谁要怎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听到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李诚正双眼发红地走进了院子,向我慢慢踱来。

  (7)李诚
  
  一定是李诚干的!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动机。
  他要与小舞私奔,必须要除去最后的障碍。他的障碍就是霍瞳!他有杀死霍瞳的理由,也有这样的机会。
  对,一定是这样的,霍瞳就给我说过,她要去果树林修剪枝条。一定就是在那里,李诚杀死了霍瞳,然后换上了小舞的紫色长裙,还把那本恐怖小说扔在了霍瞳身边。
  而我,就是证明死者是小舞的最好证人。
  我感到全身冰凉。
  下一步,小舞一定会躲起来,李诚则会去找出霍瞳的房产证,卖个好价钱。接着,他们一定约好了地方见面。
  说不定,李诚还会找个替死鬼,他也想办法失踪。
  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一丝恐惧袭上了我的心头。
  他寻找的替死鬼会是我吗?
  我和李诚的身高相近,体型也差不多。如果他杀死我,换上他的衣服,再将硫酸泼在我的脸上,别人一定会以为被杀的人是李诚。
  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小舞和李诚被杀了,而霍瞳与我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一定会猜,是我和霍瞳联手杀了小舞与李诚。警察一定会下通缉我们的告示,说不定还会悬红征拿。而我与霍瞳则会躺在停尸间的冰棺里,死不瞑目。
  难怪,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李诚与我一见如故。他竭力邀请我到他这院子里来租房,还说会为我提供最好的作画条件。
  我的心里一阵阵悸动,像有蚂蚁缓缓爬过。
  我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我晃眼瞟了一下,在我的身边放了一截李树的枝条,够粗。我将身体移了一点,弯腰拾起了这截枝条,藏在了身后,很称手。
  
  李诚一定还想在我面前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吧?我也正希望他这么做。
  他摇晃着身体,全然无神地走到我面前,哭丧着脸说:“霍瞳跑了,她跑了!我找不到她了……”
  我心中在冷笑,但是我伪装得面无表情。
  “一定是霍瞳干的,她杀了小舞……”李诚捂着脸,蹲下身来,号啕大哭。
  这是最好的机会,我绝对不能放过。
  我举起了手中的树枝,狠狠朝他的后脑砸去。
  在我的面前,李诚晕倒了。
  我把他拖到了粗壮的李树旁,找来了绳子,将他死死地捆在了树干上。我捆得很牢固,相信他根本没有办法再逃跑。
  呵呵,我胜利了。在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8)我
  
  在向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后,李诚醒了过来。
  “为什么?”李诚还在我的面前假装无辜。于是,我冷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李诚大叫,“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杀了小舞!一定是你和霍瞳联手干的好事。”
  “哈哈……”我大笑,“你居然会把我和霍瞳联系到一起,真是看轻了我的品位。”
  “那……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死的人是霍瞳吗?”我冷冷问道。
  “霍瞳?”李诚脸上堆满了疑惑,看上去并不像是假装的。
  “是的,死的是霍瞳。有人给她换上了小舞的衣服,而且在她腰间烫上了三个烟头造成的疤痕。这个人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小舞。”
  “啊?!为什么会这样。”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得问你个问题,你和小舞真的准备私奔吗?”我又问。
  “是的,每次霍瞳出去买东西,你在屋子里作画,我都会跑到小舞的房间里与她幽会。”
  “幽会?是上床吗?”我对我淫亵的好奇心感到抱歉。
  李诚点了点头。
  我冷若冰霜,扬起了手,手中是刚从李诚身上搜出的那把长柄西藏尖刀。
  刀扎在了他的心脏,血猛然喷薄而出,染红了我胸前的衣服,我放声笑了起来。
  
  “老公……”小舞从树后袅袅走了出来,从后面搂住了我,在她的手里,提着一瓶浓硫酸。
  我将我身上的衣服换到了李诚身上,然后将硫酸泼在了他的脸上。听着他脸上滋滋作响,我觉得这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声音。
  “这下好了。”我笑着对小舞说,“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死的是你和我,而李诚和霍瞳是凶手。你已经卖掉了这院子,拿到钱了吧?”
  小舞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以后,我就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警察会愚蠢地寻找李诚与霍瞳,怎么也想不到死的是他们俩。”我的脸上满是笑容,但是瞬间凝固了,我满面冰霜地问小舞,“你是不是和李诚上过床?”
  小舞点头,但是马上抬高了声音:“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我使用美人计的。”
  “可我也没要你和他上床啊!”
  我的脸色一定很狰狞,小舞的连上充满了恐惧,她颤抖着声音回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我是爱你的……”
  不过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那把曾经扎在霍瞳背心的,后来又扎进李诚胸口的西藏尖刀,已经划过了她粉嫩的颈项,割断了她的喉管。
  我默默地对小舞说:“别怪我,我也爱你,所以才不会接受被别人玷污过的身体。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身体切成一块块,放进冰箱里。我会天天都看着你,直到天长地久。这样的爱是永恒的,超越了所有生死。我们将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
  
  我转过身去,心里空空落落。夕阳将我的影子慢慢拉长,很长,很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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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房夜话 作者: 庄秦

天很黑,月亮像个,没有一颗星星。风掠过,树叶令人恐慌地翻飞,发出飒飒的声音。
天猫的皮肤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对爱爱说:
"我们真的要去吗?"
爱爱点了点头:
"进去吧,别怕。"

1

医学院的解剖楼到了夜晚,总是显得特别阴森。
昏黄的月光从窗边摇曳而入,将窗棂的影子拖得奇形怪状。
盛着器官与尸体残骸的各色瓶罐玻壁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天猫开始迈不开脚。
她拖着爱爱的手,说:"我们不去了,好吗?"
爱爱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们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2

白天的时候,班上一群无聊的人围在一起,讨论怎么度过万圣节的夜晚。
天猫不知好歹地说:"我们去解剖楼呆一晚上好不好?"
当时大家都说好,可到了晚上集合时,却只有自己与爱爱两人。
爱爱的胆子很大,大家都知道。
她解剖尸体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一边切割皮肤组织,还会一边哼歌。
第一次尸解课下课时,别人都在呕吐,她却抓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有人说,她的心不是肉长的,而是一块石头。
所以当看到爱爱在时,天猫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3

"我好冷……"天猫战战兢兢地扯着爱爱的衣角。
爱爱脱下外衣披在了天猫身上。
"我好怕……"天猫的手心里冒出了汗。
"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不会动的尸体,你把他们想成木头就行了。"
是的,解剖尸体就像是用锯子把木头切割成一截一截。
但是,当手术刀划过尸体的皮肤时,尸体会疼吗?
解剖楼没有灯,几扇窗户的玻璃也不见了,风呼呼地从窗户灌进来,看不出颜色的窗帘猎猎作响。
天猫拿出了手电,按了几下,却没有光线出来。
"哎呀,糟糕,没电了。"天猫的声音有点颤抖。
爱爱埋怨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时,窗外的天空闪了一下,接着一声惊雷,接着又闪了一下。
天猫惊栗地抬起头,看到背对窗户的爱爱,全身笼罩在了水一般的阴影中。
窗棂的影子如一条绞索慢慢浮过爱爱的颈项,然后慢慢落在解剖室里错落的玻璃瓶罐上。
天猫转过头去,看到黑暗中闪烁着反光的阴森的玻璃瓶罐。又是一道闪电,她看到一只死鱼般的眼睛正从一个瓶子里望向她,眼波似乎在流转。
她心里蓦地一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一紧,手中的电筒竟亮了。

4

解剖楼是老房,木头铺的地板,踏上去吱嘎作响。
回廊上没有人,两边堆着白森森的骨架模型。
空气里氤氲着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的刺鼻气体,但是也遮掩不住尸体的那股腐臭霉烂的气味。
天猫紧紧抓住爱爱的手,一步一趋向前走去。两人打着手电,摇摇欲坠的木地板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踢踏!"
爱爱忽然一笑,手向旁边的骨架伸去,抓起了一截桡骨,瞬时伸到了天猫的嘴边。
"来,宝贝,叼在嘴里……"她没心没肺地笑。
天猫尖叫,手指一松,手电摔在了地上,灯光蓦地消失了。
解剖楼里陷入了黑暗,爱爱咯咯的笑声在这阴森的空间里显得异样地诡谲。
"咦--"天猫止住尖叫,好不容易让心脏回到原位,却又突然叫了起来,"那边有光--"
爱爱顺着天猫的手势望去,回廊尽头,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微微泄出了一道昏黄的光。
那是什么地方?
爱爱胆子大,拉着天猫向那间房门走去。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竟开了。
门开的一刹那,屋里的灯灭了,又是死一般的黑暗。
爱爱与天猫刚一踏进这房间,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
天猫转过身来想要打开门,门却死死地锁住了,怎么扭也扭不动。
她绝望地回过身了来,想要抓住爱爱,却没想到一手抓了个空。
爱爱呢?她到哪里去了?
天猫开始感觉到恐惧,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恐惧,才只是刚开始。

5

天猫全身抖个不停,剧烈的看不见的惊栗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衣,令她忍不住又是一个寒颤。
爱爱去了哪里?
忽然,天猫听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声音像是脚掌缓慢滑过木地板,卷起了尘埃,空气里立刻散发出一丝淡淡灰尘的气息。
屋里却一片黑暗,天猫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的恐怖才是最可怕的恐怖。
天猫的心里像是有几百只猫爪在同时抓挠一般,心脏剧烈跳动,令她无法承受。
蓦的窗外一道闪电,雨哗啦哗啦落了下来。在闪电中,天猫终于看到了屋里的东西,她惊悸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张开。汗液一刹那从额头渗出,从脸颊滑落。
屋里,几副骨架,蒙着黑色的斗篷,正迈开了脚,缓缓向天猫走来,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尖刀,闪电中反射着勾人魂魄的寒茫。
还有几具尸体,摇摇晃晃,颈脖僵硬,一袭素衣,黑发遮面,双膝直立,肤白如膏。似一只只软体动物,慢慢靠近。
屋里响起阴恻恻的笑,恐惧像个阴影,一点一点向天猫瘦弱的身体压迫、欺凌而来。

6

天猫瘫软倒在地上,身体腾起一团灰尘。这巨大的惊吓让她无法自持,胸口一起一伏,心脏突突地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坐在地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她不敢看眼前的这一切。她嗅到空气里那些渐渐蔓延的腐尸味,还有骨架上曾经刷过的清漆味,正越来越浓郁,逼迫得她没有办法呼吸。
恐惧令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阴影。
她感觉到有几缕潮湿的发丝正拂过了她的面庞,死尸的气味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她的胃液开始翻涌,排江倒海一般。
天猫无力地身体向前瘫软而去,倒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额头硌得很疼,她知道,那是一具骨架的胫骨。
她睁开眼,白森森的一片,闪着绿色的磷光。在胫骨旁,还有一只蜡黄的小腿,肌肉萎顿,青筋毕露。
小腿抬起,露出一截脚趾,同样也是蜡黄的,轻轻落在了天猫的脸上。
在尸体腐臭与骨架清漆气味中,天猫看到了尸体的脚趾……

7

天猫蓦地跳起,凭空生出莫大的勇气。
她一把抓住面前蒙着骨架的斗篷,猛然掀开。
斗篷下,是一张惨白的脸,正苦笑。是天猫班上的男生。
天猫又踢了一脚旁边尸体的小腿胫骨,传来一声惊呼,是爱爱在惨叫。
骨架只是用白色的石膏贴在了斗篷上,还刷上了清漆,惟妙惟肖。
而尸体上蜡黄的颜色则是涂上了颜料,再用保鲜膜缠住,看上去萎顿不已。
旁边其他的骨架与尸体都笑了起来,全是班上的同学,大家一起叫道:"万圣节快乐!"
爱爱惊异地问:"天猫,你是怎么知道是我们装扮的?"
天猫怒气未平,又踢了一脚爱爱,说:"拜托,下次扮尸体时,麻烦把脚趾的紫色指甲油洗掉。"
(这个故事完了吗?要是你以为完了,那就错了。)

8

推开门,一群人走到回廊上,嘻嘻哈哈。这时,天猫突然叫道:"嘘--你们听--"
大家静下,空气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很微弱,却很清晰。
"是什么声音?"爱爱的声音竟也有了一些颤抖。
一个胆大的男生说:"像是电锯的声音,好象是电锯在切割什么东西……"
电锯?电锯会在解剖楼里切割什么东西?
回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微微泄出一点昏黄的光。声音就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
"去看看……"天猫此刻胆子大了不少,把恐惧消化掉后,恐惧就会变成勇敢。
爱爱却有点害怕了,当面对已知的东西时,她不会害怕,现在要面对的,却是解剖楼里的一扇门,里面响着电锯的声音。
爱爱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胆怯,她被天猫拉到了这扇门前,回过头去,班上那些自称胆大的男生竟一个也不见了。
天猫推开了门,向里面望去……

9

屋里,一个满脸沟壑干瘦的老头一手提着电锯站在一张破旧的手术台前,另一只手握着一瓶劣质白酒,抬起了头,看着天猫与爱爱。
手术台上,是一具蜡黄的尸体,已经被电锯切割成了几大块,切口处凝结着黑紫色的血液,煞是触目惊心。
依稀看得出,那是一具女尸,年龄不大,头颅已经被割了下来,扔进了一边污秽的木桶里。
电锯还在响着,天猫与爱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头阴恻恻地冷笑,仰起头来,大口喝下一口酒,然后伸手在女尸的身体上抓了一把,捏起了一团肉,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一汪乌黑的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渗下,淌过了他那布满沟壑的脸……
天猫与爱爱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转头就往外跑。
回廊上,全是一样的木门,却找不到下楼的出口。
天猫与爱爱像没头的苍蝇,在回廊里跑来跑去,转了几个圈,却发现不仅连下楼的出口都找不到,就连刚才那间恐怖的房间也不见了。
终于,她们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扶墙哭泣。
爱爱试探着说:"刚才我们是幻觉吧?"
天猫抱住了爱爱的肩膀,哭着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回家……"

10

屋里的老头将木桶中的头颅拣了出来,重新放在蜡黄的女尸颈项上。
女尸蓦地坐了起来,说:"你就这样放走了她?"
老头环视了一下屋中的一具具泡在玻璃缸中的尸体,笑着说:"跑?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老头走到一口玻璃缸边,伸进手拍了拍尸体的头,说:"不错,你的表现很好,扮演的骨架很逼真。"
尸体露出了笑脸,正是那个天猫与爱爱的男同学。
其他玻璃缸里的尸体也一起笑了起来,笑得阴恻恻的,他们全是天猫与爱爱班上的同学。
手术台上的女尸转过头来,温柔地对干瘦老头说:"时间该差不多了吧?"
她的脸出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很漂亮。
是天猫的脸。
这时,门外的回廊上响起了爱爱的惨叫。
"啊--"

【不要在晚上去医学院的解剖楼,切记切记!】

(完,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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