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Clara,成績好,更是資優生。
忽然離家出走,放棄升大學,走去做 Programmer。
屋企(家人)認定她反叛,要捉她返學(回学校)。她出走,寄居朋友和親戚籬下。
「佢地話(他们说)我係(是)家族入面嘅(的)爛蘋果。」
前路茫茫,問相熟老師意見,想不到換來一盤冷水,照頭淋。
「個老師話(老师说),無大學degree,我人生會好難捱。」
她不服氣,試圖跟老師解釋。
「我同佢講(跟她说),係我做緊嘅(我在)Startup入面,我有我嘅(的)重要性。」
「點知佢(怎料她)竟然話(说),如果你係(是)不可缺少的話,你嗰間(那一家)公司就真係好唔得掂(真是非常不行)!」
那刻,Clara嬲(气)到想打人。
Clara雖是資優生,卻對僵化制度絲毫沒法忍耐。
Clara是個普通香港女仔(孩),聰明、專注,性格出奇地倔強。從小到大,讀書考試對她無難度,最怕是同人溝通。
整個中學生涯,她只跟同學出去玩過兩次,一次唱K(卡拉OK),一次踩單車。
終於,她遇到一位同樣沉默的朋友。
「中四暑假那年,參加浸大的 Java Programming 班,算係初次接觸。」
她跟程式一見如故,做了好友,好到,要在「high tech 揩嘢,low tech 撈嘢」、裁員先裁IT人的香港,做個出色的Programmer。
「自從學完programming,我發現,我責任其實唔係(不是)讀書,跟著我成績就一直慢慢跌。」
「嗰時(那个时候)我開始覺得,返(上)學好無聊,書本嘅嘢(里面的东西)出到社會冇(没)用。」
去到中五,考試壓力迫近,她更認真反思讀書考試的意義。
「我要操(练习)好多paper,做好多功課,其實都冇(没有)用,但偏要你做。」
「壓力好大,捱了一年,我瘦了廿磅,最輕時得返80幾磅。」
Clara肯定寫Program是自己想走的路,向教育制度Say No。
考完試,升中六,Clara 付諸行動,整個學期幾乎無返學(不上学),埋頭研究寫程式。
「唔理得咁多喇(不管得那么多)。」
學校通知屋企,父母當然反對,要捉她返學(回学校)。
Clara 毅然離家出走。
有沒有跟父母傾過?或嘗試解釋?他們或許會理解?
「你一話唔讀書,講咩佢哋都唔會明(你一说不读书,他们为什么都不会了解)。」
「佢地話(他们说)我係(是)家族入(里)面嘅(的)爛蘋果,類似 you’re the black sheep of the family,令我下決心要走。」
由於學校在調景嶺區,機緣巧合認識了孫柏文 — 當時的區議員助理。
「之前就識佢(认识他)。離家出走後冇晒錢(花光了),唔知點好(不知道怎样好),就去揾佢(找他)。」
孫柏文是智庫獅子山學會的創辦人,同時是財演、馬主,身份多,人脈廣,別看他平日瘋癲,想不到觀察力頗強,他跟 Clara 談了幾句,就已看出了她可能是 Asperger(亞氏保加症),還直接問了她。
「當時嚇了一跳,我的確係有啲(一点)。」
孫柏文介紹Clara到智庫做暑期工,擴闊她的生活圈子。兩人年紀相差廿幾年,關係亦師亦友,對她影響頗大。
Clara渴望擁有「代表作」,試過接Job時不收錢,但要收取公司股份。
不想長期寄人籬下,Clara 當時得(只有)一條路,打工賺錢。
「我有出去揾(找)寫程式嘅(的)工(作),但冇乜(没有)成功過, 始終你講嘢差(跟别人沟通有困难),都係(是)說服唔(不)到人用你。」
香港IT人收入算不錯,但僱主不會請一個中五靚妹仔(小妞)。另外,Freelance 寫程式也不少,但接 Job所需要的口才、人脈和經驗,她當時全部欠奉。
Clara沒有放棄,甚至,她所使用的解決方法,竟然是亞氏保加症患者最恐懼的 — 社交。
「有啲(些)事情係(是)練出來,自從出走以來,我一星期出去七晚,可能見朋友,可能去飲(喝)酒,去參加活動。其實會越來越純熟。」
每逢周五傍晚,中環3號碼頭對出位置,都有個名為「Friday Beer Bay」的活動。
那裡九成是外國人,多數是本地Tech Startup打工的技術人,聊的話題離不開Programming 或自己的Project。
「喺度(在这里)認識了一班programmer,遇到技術問題,我可以問佢地(他们),佢地識嘅(他们懂的)一定會教我。」
偶然也有些外國來的高層,他們日間出席會議、論壇,晚間到這裡邊吹海風邊飲啤酒,揾朋友吹水聊天,輕鬆一番。
「其實也不一定要有什麼,識下(认识一些)朋友,大家傾吓(谈一下)人生,可能咁(这样)就過一晚。」
日子有功,她跟陌生人社交,早已變得駕輕就熟。過去兩年,她接過不少本地Startup的技術外包,賺夠錢自己租房,不用再寄人籬下。
後來,Clara更找到一分長工,還自己開發了一個社交媒體分析系統,算是她的第一個「Baby」。
香港Startup社群有很多外國人,他們的凝聚力很強。 (Photo: Meetup)
問幾代香港人同一個問題:「應否讀大學?」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父母認定供仔女讀大學是責任,後生以入讀名牌大學為目標,就算未能海外升學,反正本地有政府資助,除非讀唔(不)上,否則點解唔讀(为什么不读)?
極少人會像Clara, 看見讀大學的「機會成本」,反思讀大學的必要性。
「唔讀大學唔係去fing fing fing(不去大学不是去玩),係擺呢(是利用这)四年時間去做嘢(工作)。」
「到人哋(别人)讀完書,同(跟)我做完有左(了)五年經驗,能力可能差不多,甚至我會比人叻(别人强),只要唔好嘥咗嗰(不浪费)四年(时间)。」
作為資優生,Clara有能力有條件升大學,甚至出國也不是問題。但自從中六那年,見過外面的世界,她不想再浪費時間。
Clara 回校跟相熟老師傾訴,竟然換來一盆冷水倒頭淋。
「(那)個老師話(说),無大學degree(学位)的話,我個人生會好難捱。我仲(还)記得佢啤住(她看着)我嘅(的)眼神,佢話(她说)我做咗(了)一個好錯嘅(的)決定,講到我好似(像)好蠢(笨)咁。」
「咁跟住(那之后)我同返佢講(跟她再说),唔係吖(不是啊),我係我而家幫緊嘅(我现在在干)Startup入面,都有返咁上下(不少的)重要性,其實有我存在嘅(的)價值。」
「點知佢(怎么她)竟然話(说),嘩唔係啩(不是吧),如果你間(的)公司覺得你係(是)不可缺少的話,你嗰間(那一家)公司就真係(是)好唔得掂囉(非常不成哦)!」
Clara形容,聽到老師咁講(这样说),當時真係「好嬲」(气),嬲(气)到想即場攞(拿)起(一)張凳(椅子)「fag落」(掷向)那位老師身上。
她只是對自己工作很上心,身為老師,應該予以肯定和鼓勵,而不是打沉她。
「因為technology好(很)需要時間,啲嘢好(所有事情非常)dynamic,日日(每天)都係度(在)變,你停做四年好大分別。」
她強調,不升讀大學是理智決定,絕非一時衝動。她也跟父母談過,但幾乎每次傾都是嗌交(吵架)收場。
「你同佢哋講足(跟他们讲)十年,佢哋(他们)都會覺得讀大學好。」
「其實我都明,喺佢哋(在他们)年代,唔(不)讀書真係死梗(真的是死定),但佢哋唔明而家(他们不了解现在)有 degree easing(學位量化寬鬆),冇(没有)辦法。」
要先替自己勇敢黃子華最近有個廣告,最精警一句「人人都係咁(所有人都是这样),你敢唔敢,唔係咁(你敢不一样)?」
第一時間諗起 Clara。
「我識得啲(认识的)男人,三十幾歲唔(不)算老,他們會話(说)自己細個時(小时候)好(很)窮,住係啲(在)木板屋,然後經過很多年的努力,你睇吓(看)我而家(现在)月入有八萬一蚊!」
「然後你會說『Oh Shit』,這種人覺得錢就是一切。」
為信念,為理想,不斷挑戰,不肯妥協,其實會不會很累?
「孫柏文教咗我一樣嘢,如果你係一條魚就不要學飛,如果你係一隻雀仔就不要學游水。」
父母認為Clara是家族的黑羊,令她決心出走,她會不會也是我們社會的黑羊?
基於各種原因,這隻(偏)稿由第一次採訪到寫好,拖了很久。我到訪過她中學,見過一些老師,跟她去過中環碼頭飲酒,還見證了她的18歲生日。
每次見面,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她怎麼可能只得18歲」。
因為工作穩定,Clara已跟父母和好,可以搬返屋企。但她依然不打算讀大學,目前最想是寫出代表作產品,下一步是向「數據科學家」的目標邁進。
香港近年常說要推動和完善STEM教育,我在想,假如當初已做好了STEM,她還會經歷那些折騰和抉擇嗎?
寫稿時,我還經常問自己一個問題:這世界未來會否出現更多Clara?她會是一個新時代的序幕嗎?抑或,只是一個異數,只是 the black sheep of our s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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